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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田:87岁老人独演“三角戏”,民间“三角班”还能生动几时?

 珍影像 2022-10-26 发布于江西

原题《大源采访录》之七

大源河下游穿村而过的江田,在往去乐平地域的路上,有个叫同年洲的村庄也挺有意思。

山包被一条河从上游西分叉环绕,又在村东口合一奔流向远方。远看去,村子似是河域上的一个小洲;高处俯瞰,却是两顶草帽样围合而成的钹状,安住着十多种姓氏的村民。

传闻,最早迁住来这洲地定居的是一户陈氏,后来,姓高的一户也无意间住下。先到的陈氏便约刚逃难来的高氏一起过年。他们在酒桌上,为这片地域命名为“同年洲”。

同年洲慢慢人丁聚集,田地开始不足供养。大约明末清初年间,同年洲乡民把村前河域拦截填平,开成田地,只把村后河域保留着用于灌溉。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盗墓者掏空江田山边的古墓,墓碑撒落山野路边。有村民见那青石板墓碑结实,便扛回家门口河岸砌来做洗衣板。识字的村人无意间看见石板上刻有弘治年间朱佑樘字样(弘治,为中国明朝第九个皇帝明孝宗朱佑樘年号,约是公元1488年至1505年),推测江田村历史自弘治年间已有大户人家。

江田的闺女出嫁时,依旧保留着几百年来的一些习俗。比如,要用两个柚子压箱底,意蕴“有子”。陪嫁物件上得放红纸剪的“囍”,还得用扁柏压着,意指一切百年好合。女方长辈要哭嫁,哭嫁词是对出嫁女到夫家后的谆谆诱导,比如“青菜下锅加大火,油盐搭配不要多,灶前锅后莫离身……” 

江田的甘蔗种得特别多,这甘蔗皮青,脆甜汁蔗。下圹村的村民讲,他们祖上都是用竹筏把甘蔗、竹席等等运往乐安河、鄱阳湖流域去卖的。说起竹席,江田肥沃土壤上周围除了种水稻与甘蔗,便是种这席草,比粽叶更带清香。

我们在村委会听87岁的张延林老人讲“三角班”的兴衰。解放前,江田依旧山清水秀,山多地多,江田村出去的人在鄱阳湖河域都是被人竖起大拇指称赞的,特别是讲起江田的地方小戏“三角班”,类似于“三人转”,戏文随口编来,诙谐幽默,妙趣横生。

打鼓的张延林老爷子,一口牙已没剩两颗,村干部翻译给他听我是来写江田故事的,他即兴就用万年口音哼呛起年轻时唱过的几段“三角戏”,他唱几句,村干部们替我翻译几句,戏文里乡村生活片段丰满,人物形象活灵活现。

《进店出店》讲一个男子外出做生意,宿在一间旅店,与女店主发生了感情的故事。男子进店时称自己未曾婚配,半年后想离开时才道明是有家室的人,家中尚有老少等着他回。女店主知其有家室后依旧深情款款,唱戏文嘱咐情郎一路小心:“水路陆路各一半,船头船尾莫要坐……”

《梁山泊访友》是民间各种剧种的名曲目,我便只听张老爷子唱,未记戏文。待他唱《找鸡》时翻译出的戏文简直是乡间乐段子。

(张延林老人在给我们唱“三角戏”)

老爷子先唱王嫲嫲选段,坐在竹椅上兰花指已翘,眉目一挑:“王嫲嫲要出门,锁门之前数数鸡。左手一把米,右手一把谷,数来数去总少鸡。南昌的鸡在,杭州的鸡也在,一个抱小的公鸡不见了,于是村头村尾去找鸡。”

“先碰到一个大肚子的李妈妈,王嫲嫲说:'李妈妈肚子里有鬼。'然后碰到四个人在打牌,都说没看见鸡,王嫲嫲就把牌也扔;再碰到两个老头在打球,问问也说没看见,王嫲嫲气得扔了球。又遇到两兄弟闹分家,一个要饭甑,一个要饭盒。来了个箍桶匠,找出个尿桶一锯,上半部当饭甑给老大,下半部当饭盒给老二。王嫲嫲找鸡不着直哭街,一路骂回到钱家。”

张老爷子手舞足蹈,一人就把戏里几个人物演得活灵活现,我正想问“那鸡到底去哪了啊?”只见老爷子眉角一瞪,手臂一指,接着铿锵:“李妈妈心里在嘀咕,鸡老上她家墙头吃豆酱,一气之下石头砸死了它。箍桶匠快快来,现在锅里已炖香,就差一点酱油啦!”

可惜,当时未能有录像录音下张老爷子表演的模样,他一人活生生饰演满了“三角班”一众角色啊。乡间那些会讲故事唱戏的老人,自身就是一个个精彩故事。不知这几年过去了,“三角戏”在江田还是否有人接班?

这大源河下游的宽峁大地,曾欣欣向荣,弹棉花的、做蓑衣的、造九人水车等等传统手工艺者比比皆是。传闻刘伯温经过江田时也曾大赞此处乃风水宝地。

如今,年轻一代的人们却都随着经济大潮涌向了城市,江田在历史的长河里渐渐寂寥沉默。许多古老的村庄,伫立着崭新小楼房,却只有老人,孑孓身影倚立门前。

(我们行走在大源乡间)

珍影像总第34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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