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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文物IP《骷髅幻戏图》|神秘“鬼画”的背后,一场宋代无间道下的家国情怀

 舍神舍神 2022-10-26 发布于山西

在过去的7-9月里,每天读点故事平台在盛夏中开启了一场历史寻踪之旅,用文物为主题,浪漫作基调,开展了#文物浪漫主义主题征文活动。众多来稿作品中,平台作者林冰绡的《骷髅幻戏图》脱颖而出,拔得头筹。

《骷髅幻戏图》是南宋宫廷画师李嵩创作的绢本设色团扇画,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馆。这幅画最惹后世讨论的就是其描绘的内容,画面中心人物是一戴幞头、穿透明纱袍的大骷髅,而他的右手则提控一小骷髅为提线木偶(傀儡),上下牙列开张,似在说笑。

对于这李嵩为何要做这幅图,以及这幅图所表达的含义,众说纷纭。而这幅神秘的画作也因此成为了画界未解之谜,人称“鬼图”。

《骷髅幻戏图》的作者则是从李嵩绘下这幅神秘鬼图的动机出发,用巧妙的构思与精炼的文笔,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动人的,关于家国情怀和师徒情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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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李嵩《骷髅幻戏图》

故事简介

靖康之难后,宋朝使臣陈居中与同僚李嵩一行人受命出使金国,陈居中得知师父李嵩明为使臣,实则是宋朝安排的间谍。因为一场金国内乱,放荡不羁的陈居中与李嵩调换了身份,也自此调换了他的命运。

在风云诡谲的权力中心,陈居中完成了他的间谍使命,他年轻的生命也永远留在了异乡土地。可因为间谍的身份,年轻的爱国者无法被后人知晓,他的师傅李嵩为了纪念他,画下了鬼图《骷髅幻戏图》,留给后世诸多猜想。
亮点分析

1.自带讨论度的近千年古画,合理化的精彩故事

关于《骷髅幻戏图》这幅画,自古以来对其的讨论就不绝于世,可以说是一幅自带“热度”的画作了。关于画者李嵩为何作此画,画面中的骷髅是什么人,举在他手中的骷髅傀儡是什么,而整幅画又传达了画者的何种表达,众说纷纭却又没有一个可以作为定论的说法。

而作者以巧妙的构思,完全合理化了画者李嵩的作画动机。通过作者构建的故事,我们看到了一种浪漫悲壮的可能。它缘于一个人,一个间谍,一个使臣,一个为家国以身为祭却被抹杀存在的人。所幸有这幅画,记得他的故事。

很多画中的细节作者也一一对应在故事中,比如画中的大骷髅手持小骷髅傀儡在做傀儡戏,故事中被对应的陈居中也会变戏法,甚至用此法来讨取到了公主的欢心。再比如画中傀儡后的妇人,则被比为大宋懦弱无能的上位者,他们吸着无数同陈居中一样的人的血哺乳着自己的私欲,他们因陈居中这样的人活着,却又忌惮这些人,不愿让他们的事迹留存于世。

2.精彩的碟中谍情节,动人的家国情怀与师徒情谊

陈李一行人作为宫廷画师随着使臣出使敌国,小小画师如何能在敌国得到情报,又如何送出情报?可谓是时刻牵动着读者的心。

在作者的设计之后,陈居中在金国内乱时出手相助,从而获得皇帝以及公主的信任,秘密打探机密。而后又为了带出情报,在与公主的婚礼上露出破绽,牺牲自己,被拆骨扒皮,让师父把自己纹在身上的布防图带走。整个获取送出情报的情节环环相扣十分精彩,令人拍手叫绝的同时也为陈居中勇于为国牺牲的家国情怀落泪。

而在陈绝世后,师父李嵩却从未有一刻忘记过他,不但收了与他同名的徒弟,为了让世人能记住自己的徒儿而作下这幅名画,这样的师徒情谊也同样让人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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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人生得意须尽欢”—有血有肉的真实感人设

故事中最让人难忘的就是男主陈居中,他名为居中,却被师父赐字尽欢,虽是作者虚构之人,却仿佛真实曾活在人世间活在历史之中。

作者在塑造他时,并没在最初就给予他一个十全十美不怕牺牲的人设,他本人其实很爱惜生命,他的人物内核并非大义凛然也并非英雄,别人有的缺点他都有,但他依然义无反顾的为了祖国出发。这样的人物设置反而增添了陈居中身上的真实感以及读者的代入感。

正如作者借其师父之口在文中最后对他的评价:“这个人骨头软,逃得快,爱认怂,行刑的时候却一声未吭。这个人饱经苦难,却深爱这世间。希望后人能记得他那纵情快意的一生,记得他含笑的模样……”

作者介绍

冰绡

作家,自由撰稿人。每天读点故事签约作者,主攻古风历史类故事,文风绮丽古典,作品构思巧妙,跌宕起伏。

对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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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密码》

作品试阅

淳祐三年,临安,中元夜,画师巷

昏暗的烛影下,黧黑的两颊深陷进去,脸上的皱纹像刀刻一样和衣服的褶皱连成一片。

李嵩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抚上一幅绢本设色团扇画,浑浊的双眼,忽然出现了一点儿完全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光彩。

“老师!”他的徒儿陈居中在他身后轻声道,“您怎么又来看这幅画了。”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因为那画面中心人物,乃是一个戴幞头、穿透明纱袍的大骷髅。大骷髅席地而坐,左腿曲折着地,左手按左大腿,右腿弓起,右肘支右膝,坐姿十分舒适自便。

大骷髅右手提控着一小骷髅傀儡,上下牙列开张,似乎笑得十分开心,黑洞洞的两个眼窝在这幽幽的烛影中,显得格外恐怖诡异。

李嵩察觉到他声音里的恐惧,缓缓开口,声音苍老而慈祥,“尽欢,别怕!你若是知道这画中画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就不会害怕了。”

陈居中看到李嵩满是老年斑的枯瘦双手,手指极长,关节很粗却很灵活。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他颤着嗓音问,“老师,您该不会就是里面的大骷髅吧!”

“哈哈哈……”李嵩朗笑起来,“你看,你们二人就连想象力都是一般的丰富。”

供职于画院的李嵩是同事中的异类。他出身贫寒,少时曾为木工,对于民间生活的熟悉出于天性,画作多为表现下层社会生活的风俗画,历经光宗、宁宗、理宗三代,被尊为三朝老画师,却只有陈居中一个徒弟。

陈居中并不是一个天才画师,他不止一次问过自己的老师,为什么选择了自己。老人总是嘿嘿一笑,遮掩过去。

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李嵩终于吐露心声,“说来也巧,你的名字和他的名字一模一样,连年岁都是一般大,所以即使你开始的时候画画就像鸡爪子刨地似的,我还是义无反顾地选了你。”

说到这李嵩颇有些嫌弃又愉悦地阖了眼,陷入往事的回忆当中。

“那一年我们一行五人出使金朝。那个时候,靖康之耻对两国的影响尚在,金人认为宋人软弱,非常看不起,极尽侮辱之能。所以作为金朝使臣算不得什么好差事,甚至还有生命危险。”

“一行人要么愁眉苦脸,要么孤傲冷漠。独他总是一张笑脸,恣意飞扬,生动鲜活,仿佛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又仿佛什么事都难不倒他。”

“我出身贫寒,看厌了庙堂里那些自诩清高的虚伪嘴脸,独独喜欢他放荡不羁爱自由,因而和他走得格外亲近。”

“他叫陈居中,字尽欢。但我后来细想,他大约是不太喜欢他这个中规中矩的名,独这个字合他品性,人生得意须尽欢。”

开禧元年,金中都,天极殿

陈居中那么与众不同,在一众出使金国的使臣中,偏他将一身纯色的大红官服穿得如此意气风发,恣意张扬。

完颜骄矜一眼便瞧见了他,手里的长鞭一起一落,已在陈居中面前炸开一声脆响。

“喂,你叫什么名字?”

陈居中抬起头,看到这位完颜璟最宠爱的公主,一身灿烈紫衣,眉眼秀丽,眼神却颇为凌厉,显是嚣张跋扈惯了,心中暗暗叹息,定是个不好惹的姑娘!

完颜骄矜见他不说话,脾气登时上来,抬手又是一鞭。

陈居中不慌不忙地伸出手,一把抓在鞭尾三分之二处,用力一扯,竟将完颜骄矜连同鞭子一同拉到怀里。

一双极亮的眸子,炯炯有神地看着在他怀里又羞又气兀自挣扎的完颜骄矜,笑吟吟道,“公主,当心呐!”接着又极快地补了一句,“外臣画院待诏陈居中。”

“你听到了干什么不早说?”完颜骄矜气急败坏地挣脱开。

陈居中扫了扫鼻梁,声音里颇有几分情真意切的无奈,“还不是怪公主长得太美,害外臣一时看得出了神?”

紧挨着他的李嵩一脸嫌弃道:“就说不愿挨你太近,老脸都丢尽了。

原本还在气头上的完颜骄矜听了这句,蓦地红了脸,嘴上却不饶人,“少贫嘴,当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公主你舍得吗?”陈居中一张极为年轻英俊的脸,笑吟吟地看着他,忽然伸手,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陡然间,自他指间长出一朵沙漠玫瑰,其色如血,烈艳欲滴。

他将玫瑰插在完颜骄矜鬓间,“公主肤白若雪,热情奔放,唯有此花勉强可与你相配。”

完颜骄矜小女孩儿似的盯着自己鬓边的花,杏核似的眼黑黝黝的发着光,“你怎么做到的?”

陈居中笑得狡黠:“宴会结束后来找我,我教你。”

完颜骄矜还想再问。

完颜璟向他招手,“骄儿莫在胡闹了,快回来。”

完颜骄矜不情不愿地坐回完颜璟身边,完颜璟站起身,“朕特意为来使准备了歌舞表演,以示欢迎。来人呐,奏乐。”

随着丝竹声响起,一众舞姬聘聘婷婷走上来。

待看清舞姬容颜,宴会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一面照旧欢歌笑语,但别有用意,眼带讥讽。一面死一般沉寂,坐卧不安,愤怒异常。

只因众舞姬中,最气质出尘,美艳绝伦的一位,虽然穿着金人的服饰却和已故的茂德帝姬有着近乎相同的容颜。

茂德帝姬,是宋徽宗的第四个女儿,美貌才情冠绝天下,被誉为北宋第一美人。

画像流传至大街小巷,人所共知。也因此,在靖康之难后被金军点名索要,她的皇帝哥哥宋钦宗亲手喂了她一杯酒,将已经有了驸马的妹妹迷晕,送入金国。

作为第一批被送入金国的贵女,她饱受摧残凌虐,仅一年便被折磨的谷道破裂而死。死去时究竟如何惨烈,已不得而知,但是光听这死法,已是人神共愤令人发指了。

完颜璟接待南宋使者,看上去是热情备至,却另有谋算。他叫出长得与茂德帝姬一样的女子作陪,就是想凌辱南宋。

一曲舞毕,那女子低头垂眸,静静跪在一边等候发落。

宋使这边一个个眼眶充血、摩拳擦掌,却敢怒不敢言。完颜璟仍觉意犹未尽,拍拍手,几人抬着一张大床走进来,放在大殿正中央。

那床甚是宽大,四周挂了重重的红色帷幔,看上去甚是旖旎。

完颜璟斜睨着宋使,“你们可有谁愿意与她在此共赴巫山云雨?”

此言一出已有人忍不住拍案,“陛下怎可如此……”话未说完便被同僚死死压住。

一则完颜璟并未言明这个女子与茂德帝姬是何关系,二则就算茂德帝姬未死算算时间也不该是这个年龄。两国和谈期间,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起冲突,不值得。

完颜璟挑眉,假装没看见一般,“我数到三,若是没人愿意的话,便说明她没什么用,没用的东西嘛……”

“脱光衣服绑在门口用铁钎插死算了。”可能是嫉妒那女子貌美,完颜骄矜忍不住跳出来插嘴。

她不过一二八少女,眉眼间稚气未脱,却能想到用这么恶毒残忍法子残害一个女子,席上众人不由一起看向她。

完颜璟却满意道,“如此,甚好!那么我便数了!”

“一”

“是可忍孰不可忍,金人如此欺辱我们,不如拼了。”

“莫冲动,我们不能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破坏宋金两国的和平。”

“二”

“就算这女子与茂德帝姬无关,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介弱质女流惨死?”

“我看完颜璟意在折辱我们,未必真的会把那个女子怎么样,且先看看吧!”

“三”

他在台上数数,台下的宋使要么议论,要么观望。竟无一人是热血男儿。

完颜骄矜拿眼不住地瞅着陈居中,见他始终笑吟吟地关注着桌上的吃食,不时喝上几口酒水。一时情绪难辨,她不愿看他为别的女子出头,却又觉得他若龟缩不出,未免有失有男子汉气概,心中竟是从未有过的五味陈杂。

数已数尽,完颜璟看着一众羞愧难当,却又畏畏缩缩的宋使十分尽兴,却又有一点儿难言的失落。

为了找补这一丝失落,他将兴趣放到那女子身上,“既然如此,来呀,将她衣衫尽去,拖到外面……”

“慢着。”陈居中打断他,慢吞吞地站起来。

“是你?”完颜璟看到有人出头,瞬间来了兴致。

完颜骄矜咬着唇道,“难道你看上她了?”

陈居中举起双手:“别误会,我只是想管个闲事。”

“你想管,我偏不让,我现在就毁了她的脸。”完颜骄矜说着抬手就要扬鞭。

陈居中原地站着没动,讪讪地摆了摆手,“我说误会了不是,我想管的闲事是关于在座所有人的呀。”

见他不动,完颜骄矜落手便偏了一偏,鞭尾擦着那女子的脸颊而过,带起她一缕发丝飞扬。那女子眼眸微转,依旧静静伫立不动。

倒是完颜骄矜急到,“你有话快说,干什么吞吞吐吐,一点儿也不畅快。”

“好,那我就说了,我觉得我们可能、大概、一不小心,恰好就赶上了一场政变。刚才陛下数数时,寂静一片,我听到门外有细小脚步声,整齐迅速,所以外臣推测,此刻我们应是已被包围了,我是不是应该保护着公主先逃。”

他这几句话,极为啰嗦,语速却极快。一时间许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完颜璟几经生死,对危险的气息已极为敏感。刚才一门心思都在想着怎么折辱大宋,此时冷静下来,他立刻感觉到不对。

外面肃静,太肃静了,这样死一般的寂静分明是似乎在尽力隐藏什么的假象。

他两眼一眯,手摸向腰间佩刀。

便在这时一旁的完颜永济,笑着端起酒杯,“皇兄莫听这小子胡说,我看他就是想要救下这个大宋女子,才胡乱编排。”

他走到屋子中央,转头看向陈居中,“你说,是也不是?”

陈居中还未回答,他已将手中酒杯摔在地上,“啪”地一声脆响。

一群全副武装的武士冲了进来,将屋子中的众人团团围住。

完颜永济施施然走进武士中央,“一个不留,杀!”

“等等”陈居中急急跳出来,“王爷你这起事也太粗糙了点,正常起事前不是应该喊两句口号,诸如敬告天命、顺应民心之类以鼓舞士气?”

完颜永济似乎十分喜欢他,竟然对他微微一笑,“迟则生变,杀!”

一时间屋子里血肉横飞,女真的女子向来不输男儿,完颜骄矜一扬手就要一起厮杀,陈居中一把抓住她的手,站在她身后。

完颜骄矜横眉冷对,“让开,本公主不需要保护。”

“是我是我,需要保护的是我。”陈居中怂怂的扒着她肩膀向外瞅了眼战况,又缩回去,“我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还请公主留在我身边保护我。”

完颜骄矜一旋身,转过来看他,“废物,你刚不是还说要保护着本公主先走。”

“哦,对!差点儿把正事忘了。”他说着向宋朝使臣这边招招手,“金国内战,咱们不便参与,快一起到公主身边躲躲。”

李嵩与他天天在一起,对他再了解不过,知道他聪明机警,定是有什么办法解除危急,立刻跳到他身边。“你小子又搞什么鬼?”

陈居中与他惯了,笑道,“老头子动作倒快。”

其他人本来觉得他此举甚是丢脸,但李嵩在这一群人中也算得上德高望重,再加上陈居中有一点说得不错,金国内战,大宋确实不便参与。因而也都随着李嵩跑了过去。

陈居中看看人差不多齐了,喜笑颜开地看向完颜骄矜,“公主,刚才那个不过瘾,我现在给你表演个更精彩的,大变活人。”他人字刚落,众人只觉脚下一空,已齐齐掉了下去。

开禧元年,金中都,郊外

几个人灰头土脸地从洞里钻了出来。

陈居中半个身子刚探出地道口,完颜骄矜已经一个巴掌打了上去。陈居中还未站稳,差点儿让她一巴掌拍回洞去。

李嵩当时就急了,“你这女娃娃甚是无理,尽欢救了你,你怎么动手打人?”

完颜骄矜虽然脾气爆,嘴却笨,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鞭子一抖就要打人。

重新爬上来的陈居中见状一把从后面抱住她,“公主消消气,有话慢慢说,说不过,我替你说。”

他这话说得甚是贴心,完颜骄矜听着也十分舒心,更重要的是任谁被这么一个英俊的少年郎抱着,也难免不心神荡漾。自他出现,她的心里就升出前所未有的异样。

完颜璟却突然阴沉沉地开口了,“这大殿之上竟然有连朕都不知道的密道,敢问来使是如何知道的!”

陈居中道:“说来也简单,我祖上恰是负责建造此宫殿的匠人。陛下,现下要紧的是尽快联系你的心腹赶来救援……”

正说着远处已传来马蹄嘶鸣声,众人还未看清来人是敌是友,对面已搭弓射箭,瞬间箭矢如雨,铺天盖地,向他们疾驰而来。

完颜骄矜一卷鞭子就要上,陈居中一把将她扑倒在地,护着她滚回洞里,嘴里还不忘喊道:“各位大人,卧倒,匍匐进洞。”

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陈居中的鼻尖就抵在她额头上,完颜骄矜的心“砰砰”狂跳。

偏在这时陈居中可能觉得有些痒,就着她光洁的额头蹭了蹭,“就冲完颜永济这人狠话不多的风格,我觉得你爹胜算不多啊。”

完颜骄矜已香汗淋漓,满脸通红,一把推开他:“干什么动手动脚,再胡说,我杀了你!”

“别别!”陈居中跳开一点躲着她,“留着我,当个人肉盾牌挡挡箭也好。”他说着向外看了看,一跃而出。完颜璟与完颜骄矜紧随其后。李嵩虽然胆小,但放心不下亦趴在洞口。

但见一轮急箭已过,满地散箭。

陈居中不紧不慢地挽起袖子,将腰间的腰带系紧。一件宽大的绯色罗袍变成了一件红色劲装。他随手从地上抓了把箭,握在手里,眼里犹自带了三分笑意。

完颜骄矜惊奇地发现,这个人竟然在这个时候还在笑着。

完颜永济见状,挥退众人,要了把弓箭,一箭三连射了出去。

几乎在同一瞬间,陈居中足尖一点,跃至空中,将捡来的一把箭随意洒了出去,只听得“当当当”三声,竟在半空中将射来的三支箭全部截住。

剩下两只破空而去,“嗖嗖”两声从完颜永济左右横穿而过。

完颜永济神色骤变,但见苍茫天地间,那人一袭红衣恣意张扬。他心知若非陈居中手下留情,他已没有命在。

但,一人之力岂可与千军万马相抗衡。他一挥手,只听鼓声大作,“蓬蓬蓬”号炮山响,成千成万骑兵步卒从藏身处站了出来,一时间旌旗招展,将他们几人密密匝匝围得像铁桶一般。

阵中吹起号角,一人骑马缓缓出来高喊,“你们听着,交出完颜璟,赦尔等无罪。”

完颜璟见此情境,只觉大势已去,顿时气馁。

陈居中余光瞥见,倒退着凑到完颜璟身前,头微微后仰,“大金皇帝陛下,别告诉我,你一点儿后手都没有。”

完颜璟摇摇头,“就算是有,凭我们三人之力,如何越过这千军万马请来救兵。”他顿了顿,约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来使,我看你身手甚好,又颇得完颜永济青睐,你此时把我交出去,考虑到两国邦交,他应该不会为难你们。只是请你……”

“那就是有喽!”陈居中说着扯下里衣一块白布,使劲儿晃了晃,怕他们看不到,又原地蹦了几个高。

嘴上却一刻不停说着,“陛下,今日我若助你脱困,如何谢我。”

“若今日能脱困,我将尽我所能,倾我所有,答谢阁下救命再造之恩。”

“也包括公主吗?”

“我愿意!”未等完颜璟回答,完颜骄矜已抢道,“只要你能救下父王,我愿以身相许。”

“好嘞!”陈居中从袖子里掏出块手帕放在李嵩手中,“这地道墙壁内另有玄机,我已尽数画在这帕子上,下了地道后纵横捭阖,任你们四处游走,陛下可借机去搬救兵。”

李嵩:“那你呢?”

陈居中:“自然是留下来为你们争取一点时间!”

李嵩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外面千军万马,你一个人如何抵挡,分明就是白白送死!”

“走啦走啦!我已经想到脱困的办法了。”陈居中说着就要抬脚,李嵩很识趣地缩回洞里。完颜璟自然知道轻重缓急,拉起完颜骄矜便走。

完颜骄矜自小嚣张跋扈,人们怕她,恨她,但甚少有人真心相待。她与陈居中相识不过短短数面,陈居中却肯舍命相互,她心中对他的感情已超越了生死,但见她一双杏核眼泪水涟涟,“不,我不走,我留下来陪你。”

“乖,你在,我反而分心!”陈居中难得柔声哄她,“我答应你,定能撑到你回来救我。”

陈居中这个人很奇怪,虽然看上去没个正形,却有一种强烈的安定人心的力量,让你不由得信任。就仿佛他这样说,就一定能做到。

完颜骄矜亦知,多耽搁一刻就多一分风险,当下不再犹豫,叮嘱道,“那你不要骗我,一定要等着我,一定要活着等我回来。”

他们消失在洞口的一瞬间,陈居中理了理袖子,一扬手,洒出一把金粉。突然间青云炸开,一条金灿灿的巨龙腾空而起,直冲云霄,略一顿,盘旋穹窿带着威震九州之势,向着完颜永济力劈而下。

陈居中紧随其后,待到巨龙消失,陈居中已奔到完颜永济马前。完颜永济眼前尚有一道光芒留影,模模糊糊见一个人向自己奔来,胡乱挥刀砍去,陈居中斜身跃起,落上完颜永济的马鞍。

他用匕首抵住完颜永济后心,一手紧紧搂住他的腰,“王爷纵使他们在我身后偷袭,我也有把握在咽气前把你一起带走,所以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呦!”

这一起一落快如雄鹰扑兔,众人只见一只巨龙闪现,倏忽而逝。陈居中便与完颜永济共乘一起,且姿势十分亲昵。一时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完颜永济倒是十分冷静从容,“陈待招,我不太明白,眼下本王已胜券在握,你为何不选择投靠我?”

身后的人半天没有动静,似乎在很认真的考虑,过了一会儿才道,“大约是因为你没有一个漂亮的女儿。”

完颜永济不禁失笑,“那接下来呢,我们要继续这样抱着么?”

陈居中一眼瞥到他腰间的酒囊,“把酒言欢也不错。”

完颜永济解下腰间酒囊,很贴心地打开递给他,“其实我非常欣赏你,若你愿意助我,待我夺下江山,封你做元帅可好。”

陈居中接过酒囊,仰头喝了一大口,“王爷,能不能说说我干了什么得你青眼,我一定改。”

完颜永济听了全然不在意,手指在身前不动声色勾了勾,“你们来我大金的第一天,完颜璟为令你们难堪,让人轮番敬酒。其余人皆推三阻四,独你帮他们左支右挡,豪饮数十杯不醉。我当时便觉得你是个大好男儿。更不消说,你今天以一己之力带完颜璟逃出生天。”

眼见着手下将士已在他的暗示之下完成合围之势,完颜永济眸子一沉,声音冷下去,“只是你既然一意孤行要与我作对,那就绝不能再留了。”

“王爷!”陈居中打断他,“其实你想给自己的属下暗示不必这么隐晦,我觉得和你的气质不大相配。”

他说着,松开完颜永济跳下马背。

暮色将至,将他身影拉长在地平线上,陈居中仰首,将囊中酒一饮而尽,抛了出去。大大方方地背过手,笑吟吟看着他,“酒喝完了,王爷,我们上路吧!”

开禧元年,金中都,战后

地道内几个人都明白生死一线,发足狂奔。幸运的是,因为是在地下,不必翻山越岭,路程竟然缩短了数倍不止。

完颜璟带领救兵火速回援,一番搏命厮杀,终于取得胜利,然而尸横遍野,却没有陈居中的身影。

完颜骄矜焦急地翻看着每一具死尸,没有,不是他。

其实她本不必这么做,陈居中一身大红官袍,若是在这里,一眼就可以看到了。

可是万一呢,他那么聪明,万一换了金人的衣服藏在这死人堆里,又或者他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没人发现,那可怎么办?

他也许已经逃走,不在这里了,否则为什么这么多人,找他,呼喊他,都不见他踪影,也听不见回音。

完颜骄矜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仍在不停翻找,不知道找了多久,只看到有好多人向她跑来,抓她衣裳、扯她袖子,想要将她拉走。但她浑然不觉,只是木然地翻着,忽然就掉下眼泪来。

他一人对上万人,她们走的时候,她其实就应该明白的,他在说谎,他没有办法脱困,纵使他是神仙,也不可能以一人敌万人,更何况他只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她竟然相信了他,丢下他一个人走了。

她以前活得骄纵,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从来不知什么是失去难过,也从来不懂得珍惜。

但只有一想到再也看不到他那双永远含笑的眼,便觉得心痛难忍。她推开众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揪紧自己的领子缩成一团。

完颜骄矜是完颜璟最喜欢的女儿,大金国的公主,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如今却为了一个人,坐在满是断肢残骸的废墟中放声大哭起来。

“喂!”

完颜骄矜抬起头,便看到一双含笑的眼,继而是破衣烂衫,但看着仍然生龙活虎的陈居中。他抱着双臂蹲在她面前,“娘子,为夫好好的在这里,你哭什么?”

完颜骄矜只觉得眼前这张花里胡哨的的脸,是天下最美的脸,这略有些沙哑的声音,是天下最好听的声音。这称呼,这调侃的语气都是那么令人心动。

她扑上去一把抱住他,“尽欢!”

陈居中却眼神一变,手伸向她脑后,拔下了她头上的簪子,向她刺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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