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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张听雨 听作曲家郭文景写山，从《蜀道难》“剑阁峥嵘而崔嵬”，到《日月山》《阿佤山》群峰耸峙；听郭文景写水，“月涌大江流”，有《川江叙事》中的江水汤汤，及至今日《大河》中的黄河奔涌。作为一位扎根中华，不曾去国的作曲家，他无疑是书写中国大地壮丽山水的代表旗手，近年来，他在这方面的创作又有了引人瞩目的成果。近日，郭文景《大河》交响乐版在北京中山公园音乐堂上演。根据笔者的聆听经验，这应是他近年来颇具代表性的一部力作。 横向看，巧合的是十月间，北京首演了“两条大河”，10月3日有中国广播民族乐团在国家大剧院上演了白浩钰的新作《大河九曲》，河流文化的题材这两年受到更多的关注。纵向看，一年以前的十一假期，中央民族乐团上演了郭文景参与创作的《长城》，作曲家驾驭此种题材的能力炉火纯青。作为文旅部2022—2023年度“时代交响”创作扶持计划入选作品，《大河》采用大型交响乐结构，融入声乐、戏剧、舞蹈、朗诵等多种表现形式。当晚，由中国歌剧舞剧院青年指挥家金刚执棒中国歌剧舞剧院交响乐团、民族乐团、歌剧团演出。 作品浪漫雄强、壮美雄奇的意象首先与文本息息相关，彝族诗人吉狄马加的诗歌意象波澜壮阔，而用词平实朴素。郭文景本是一位爱诗的作曲家，从古诗《蜀道难》到新诗《远游》，他与诗歌有着深厚的渊源。郭文景很早便接触过吉狄马加的诗作，他2010年曾根据诗人诗作创作了《圣殿般的雪山》。 读史诗，未见得有太多奇崛之句，但每每使人百读不厌，这背后是文字朴素的力量，是情感本质的传达，郭文景的音乐亦如是。开篇序曲，作曲家拒绝如许多当下创作这类大型交响作品中序奏的锣鼓喧天、号角齐鸣。而是让“神圣地、圣咏般地”的合唱缓缓地从合唱队吟出，乐队部分，仅有稀薄的弦乐环绕其间。音乐材料简练，而细节却十足：开始以D音为主音的调性段落，只在五度内的音区吟唱，而这期间，合唱队的每个声部都选取不同的但最恰当的位置进入，在节奏与音程关系上亦都采用了并不剧烈但十分有效的变化;配器上，选择中低音弦乐最自然的空弦音可以更好地表达出音乐的神圣感。我想这也是作曲家构思调性的一个出发点。 结构上，整体在速度上采用交响套曲的结构关系。一小时有余的长篇巨制是很难让听者持续集中注意力的，而在当晚的聆听经验中，每每让我觉得快要感到审美疲劳时，作曲家总会换一种不同的音乐语言呈现，典型如“黄河汇流入海”前排箫与竖琴的长篇华彩，作为连接的承上启下自然而然、浑然天成。“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的出现无疑是全曲最为激动人心的高潮时刻，在第四乐章“纤夫”伊始，纯四度动机便逡巡穿插于各个声部，纤夫吆喝的节奏不断推动，为昂扬的号子主题埋下伏笔，只有如此才能有高潮时酣畅淋漓的释放感。对于文本，作曲家显然在长诗的分段上作了一定的考量，在旋律的细节上注意了腔词关系的结合。小结构上，第一乐章的主题旋律以无词歌再现，神圣肃穆之感油然而生。
整体上，合唱队的使用可谓出神入化。在这样一个近似康塔塔的体裁中，一支庞大的合唱队无疑是对作曲家巨大的诱惑，而郭文景并没有滥用这一“利刃”，众多“神圣时刻”的出现，让合唱的意象升华为更加形而上的存在。从另一方面看，郭文景音乐中很重要的一重意象便是带有宗教色彩的神山圣湖，这样的音乐从无我中见出大我，于这部作品亦有如此风神。最为震撼的一处合唱出现在第三乐章“他们在这里成功地阻止了凶恶的敌人”。对于合唱打击乐化的处理堪称神来之笔，复沓回环的节奏铺陈却通过铿锵的呐喊表达——节奏，声音最原始的符号化信息，在此被赤裸地托出，给人以难以言喻的震撼。这部作品中有很多郭文景经常使用的、十分有效的特性节奏。在《长城》《远游》中也有类似的用法，而于不同的作品中采用，作曲家都能找到最自洽的方式。 配器上。各类民族乐器、口弦(用录音播放)、模仿海螺的大号(现场由上低音号演奏)都体现出郭文景有一些“间离化”的巧思，有时选择一些有效、充满符号化的乐器让自己的个性风格适当模糊化也能拓宽自我的风格。 对于表演，金刚的指挥是保障演出顺利完成的重要一环，他的动作洗练、节拍清晰，一些需要注重节奏的地方他都能很恰当地强调出音乐的个性与效果。此次在中山公园音乐堂首演的是音乐诗剧《大河》交响乐版，接下来中国歌剧舞剧院将陆续推出音乐诗剧《大河》的大剧场版和巡演版，值得期待。 《大河》在音乐技法上整体来看并非先锋，材料上也没有什么奇异的元素，而造就的语言却是作曲家个性化的，这似乎值得当下的创作者，尤其是大型作品的创作者思考——什么是技术？如何求得个性？如何平衡个性和可听性？郭文景这些年的创作在某种层面上有着启示性的作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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