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苏士航：那个星期天

【总第184702期】

---

---

   那个星期天  

苏士航

冬天的早晨窗上下了一层霜，遮掩了外面正下得纷纷扬扬的大雪。宁静中突然听见父亲起床发出的响声，早已习以为常。父亲披着皮袄，跛着鞋，随手在床头柜里翻出几块零钱，打开门，在雨雪还未来得及闯入屋内前迅速关好门，留下了一片寂静的风声。然而这般风雪是挡不住一个孩子的，我支起身子，利索地跳下去，不顾母亲的叫喊，裹着被子径直闯了出去。

就是这样冷得没法再冷的天气，依旧有许多商贩在经营。但这么早出摊的，便只有两家：一个是以杀牲口为营生的屠户，另一个是卖豆腐的老头。屠户起早逮猪，杀猪，锅里翻腾着一快快肉枣，刚灌好的鲜红的血肠，老远一看热气腾腾，吸引了一群饥肠辘辘的刚刚起床的孩子。可卖豆腐的老头便没有这般幸运，这个买卖只有他一个人忙乎着，没有人打下手，他没有店铺，只有一个能推的三轮板车，沿着小路叫卖，但买的人还是不多，微薄的收入定是不能够买足够的煤来取暖，身上也只是一层薄薄的棉絮。父亲是他的常客，我们家吃的豆腐多半是他做的，味道不赖，润嫩可口，但幼年的我依稀判断出了他老人家生意不好的原因：他的手总是干裂枯黄，指甲里嵌着污垢，脸上嘴巴下面白色的胡子黏在了一起，配上炭黑的面庞，着实让人食欲大跌。但因口感上等，买得方便，还是有一部分和父亲一样的人，常常早上在他路过时买上一块热乎的豆腐驱寒。

寒来暑往。春天第一块新泥上的脚印是他留下的；夏天第一声鸡鸣都不如他早；秋天是他晃下了第一堆落叶；冬天是他打破了宁静的世界。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点小本生意也会招来恶意的竞争。一天父亲到家对母亲说：张师傅的儿子回家了，打算还在本地落户。张师傅是我们家附近鼎有名的人物，搞的是汽修。这是附近唯一一家汽修店，小孩的自行车，大人的三轮车，有电没电的只要坏了都要找张师傅修理，因此生意爆红，收入不菲。父亲认为他儿子会继承父业，学汽修的本领。不料张师傅的儿子刚刚回来，便置办了一块地皮，风风火火地开张店铺，卖的不是别的，就是豆腐。许多人看在张师傅的颜面上，第一天开业就在豆腐店排队，父亲也领着我去参观。小店里的人挤得低头看不到地板，张师傅的儿子在前面招呼着，红光满面的脸上写满了得意，刚出锅的豆腐摆在案板上，还有炸得金黄的豆腐泡儿，花花绿绿的钱往前面递着，弄得张老板目不接暇。

而卖豆腐的老头的生意还是很稳固，几天下来，连同父亲的那几位老顾客还是吃他的豆腐。这下张老板的生意便不尽人意。西头人家吃的都是老头的豆腐，让张老板少了西头的顾客来源。几天下来，张老板气红了眼，采取了行动。

记得那个星期天，纷纷扬扬的大雪下着，空中是一片嗡嗡地寂静。几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天没亮就堵在了西头的街头，看到老头走过来，二话不说就把板车掀开，用手抓出豆腐，尝了尝，说道：“不怎么样么！”随手将豆腐撂在地上，白生生的豆腐落在潮湿的黑土上，十分扎眼。邻居们听到响声纷纷出门查看，这时老头正弯腰拾起地上的豆腐，佝偻的腰匍匐在大地上。父亲担忧地说明天他怕是不会再来了。然而第二天一大早，老头的叫卖声又响了起来，从最西头往东传来，几个年轻的小伙子重施旧计，拦截了他，洗劫了热乎乎的豆腐。当吵闹声再次响起时，人们钻出门来，顶着正义的幌子观看这卑劣的欺辱。但老头依旧不妥协，我分明看到那双泛黄的眼珠涌出了泪水，但仍坚韧。第三天，他还是如约地叫卖着。

父亲这次提前买了两块豆腐。

晚上消息不胫而走，原来是张师傅得知儿子卑劣的行为后找到了老头，道了歉，但老头拒收了赔钱。从此，又开始了小本买卖……

几年后回乡，听到乡人说老头故去的消息，深感震惊。本以为这样坚韧的人必将长寿，但终究没有战胜命运开的玩笑。吃过晚饭，父亲异常沉重地对我说道：“记得那个卖豆腐的师傅吗？他无儿无女，这么多年一直干着自己的买卖，不求于人，当年张师傅的儿子欺辱，还能保持一身正气。之前经常吃他家的豆腐，也算是帮扶他……”

那个星期天，他第一次感受了世态炎凉，又第一次体现了自己的昂扬姿态。星期天是他受尊敬的开始，竟也成为了他生命的终结。星期天，那是一个平凡之人伟大的转折点。

脑中他黝黑、枯槁、佝偻的姿态挥之不去，我想着父亲的话。是啊，哪里有坚韧，哪里就会衍生出善良，但同时也会滋生出暴力。可坚韧、正直终究会压制暴力，这才是老头身上令我铭记的地方。这种傲然的姿态是我们特具的，正因为这样，我们拥有了五千多年的文明，打赢了各个领域的战役，更迎来了更美好的明天。

腰弯志不弯，是那个平凡的老头教给我的，不止有不放弃、不畏惧，更让我相信这种姿态必能战胜困难。一位平凡老人的姿态，让我一辈子都会效仿，坚韧无畏地站在繁华间……

作者简介

作者姓名 苏士航 肇东市第十一中学初四学生 爱好弹琴、写作，梦想成为一名作家，最喜欢的一本书是《平凡的世界》。最喜欢的的一句话：苦是白忍受的吗？它使人伟大。

在场文学

The presence of literature

主       编：明桦

微  信  号：zhaominghua05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