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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拋 妻

 湘西美文 2022-10-29 发布于浙江

拋  妻

/袁国奇

  路北坐在火车上,父亲木讷地靠着座位,眼睛微微睁开。父亲五十多岁了,一脸的憔悴,是个地道的农民,看上去还显得呆头呆脑。此次去上海,路北是陪父亲去治病的,同时想完成母亲一个心愿。

  路北八岁那年,母亲去世了。临死前,母亲把路北叫到身边,给他一个信封,信封里有一个地址,以及一枚玉戒指。

  母亲脸色蜡黄,目光里涌动着泪花,她说:“小北,妈恐怕是不行了。这里有一个信封,你要保管好,里面有一个地址,还有一枚玉戒指,这是你亲生父亲给我的,希望你把戒指还给他,也希望你们父子能相认。”

  “我不要,我没那样的父亲。”小路北,无法接受他还有一个父亲的事实。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养父路知昌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孩子,你……”母亲急火攻心,吐了几口血,便全身颤抖,不一会儿就撒手人寰。

  多少年来,母亲离世的那一幕,一直浮现在路北眼前,他无法忘记母亲的苦,也习惯了把素昧平生的生父忘却。

  路北的养父叫路知昌,是个憨厚的农民。他含辛茹苦把路北养大,在路北的记忆里,养父总是把最好的留给儿子,从不让路北委屈过。他靠得是一身力气,把儿子养大。生活的苦,于他而言,如风雨一样,来来,去去……

  听养父说,那年母亲与一个知青相爱,知青回了城,而母亲怀孕了。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是一件让人不齿的事,只有“坏女人”,以及没有家教的孩子才会干出这种不光彩的事。不仅女人的名声扫地,就连兄弟姐妹的名誉,也会受到影响。二个月后,母亲的肚子大了起来,外公外婆要求母亲把儿子打掉,可母亲死也不同意。

  为了不让这种伤风败俗的事传扬出去,外公把母亲带去了一个偏僻的山村,那里只住着几户人家,几乎与外界没什么联系。外公找到路知昌的父亲,谎称女儿骆梨花离婚了,想与路家结一门亲。那时,路知昌也老大不小了,路家根本不嫌弃骆梨花怀孕。因为路母知道,在这穷山沟里,儿子要想找一个女人,比登天还难,何况骆梨花细皮嫩肉,出落得亭亭玉立。

  母亲为了活下去,也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就答应嫁给了路知昌。路知昌虽然没读过书,但也深明大义。路知昌的父亲早年在一家戏班打杂,也算是闯过江湖,后来与一流浪女结为夫妻,才有了路知昌。路知昌听父亲讲得最多的是《三国演义》,路知昌的父亲从小就崇拜关云长,重情重义。耳濡目染,路知昌也特别喜欢关云长,他对关云长护兄嫂千里走单骑,以及温酒斩华容,三英战吕布,也耳熟能详,从小就重义。

  骆梨花嫁到了山里,没有婚礼,没有洞房。与其说路知昌是丈夫,不如说路知昌是保姆。几个月以后,母亲生下了一个男婴,取名为路北。路知昌与妻子不睡在一个房间,他知道骆梨花嫁给自己委屈,也知道骆梨花无法忘记那个知青,他几次都提出让骆梨花带着儿子去寻找她的情人。骆梨花知道遇上了好人,她去上海找过,只是听人说当初的恋人已结婚生子,她不得不又回到山里,与木讷朴实的丈夫生活。

  路知昌没有经历过男欢女爱,甚至连女人的手都没踫过,身子里的荷尔蒙激情,如雨后秋池的水,不停涨落。他渴求女人的身子,也渴求女人能给他生上一儿半女的。但路知昌每次看到骆梨花那张美丽的脸孔时,他就如泄了气的皮球,觉得妻子是神仙下凡,不可亵渎。

  一次,路知昌喝了几杯酒,略有醉意,听见妻子在房间洗澡,他忙蹑手蹑脚走近房门,把眼睛贴在门缝上。只见骆梨花光着身子坐在脚盘上,用毛巾擦拭雪白的肌肤,胸前挺拔的玉乳,在灯光下摇曳多姿。骆梨花听到门外有呼吸声,感觉有灼热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她知道是她的丈夫。这么多年来,这个男人竟然连她的手都没摸过。骆梨花心里没有他,也不想让这个木讷的男人碰她,更不用说爬上她的“高地”。

  也难为这个男人的守护,骆梨花站了起来,想让路知昌看个够。路知昌从来没见过女人的酮体,骆梨花光滑的躯体,简直是人间尤物。只是路知昌的身子不争气,还没看过瘾,就感觉下身有黏糊糊的液体流了下来。

  路知昌把手伸入裤裆,摸到了粘稠的东西,他把手缩了回来,放在鼻前闻了闻,有一股原始的味道,带着生命的呐喊,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渴求。

  路知昌转身离开,他觉得这是一种亵渎。那一夜,路知昌没睡在屋子里,而是睡在草楼上,那是他睡得最安逸的一个夜晚,骆梨花在他的梦里,把她的身子打开,和他交媾,一次,二次……

  过了几年,路知昌的父母双双离世。路北已经七岁了,该是上学的年纪,骆梨花为儿子的上学犯愁,因为在山里没有学校,她计划着把儿子放到娘家。然而,这个时候骆梨花却病了,卧床不起。过了大半年,骆梨花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她与路知昌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他们仿佛一根藤上的两个瓜,在时光深处对峙着,却触碰不到对方,或许只有在落下以后,能滚到某个坑里,没有灵魂地依偎在一起。

  骆梨花死后,路知昌带着儿子出了大山,他找到乡政府民政部门,被政府安置在小学里住了下来。后来,路知昌找了一块地,在地上建了三间矮屋,并开垦了几块荒地,就这样脱离了大山。

  路北从小学到大学,成绩都很优秀,大学毕业后,到县城做了一名教师,路知昌也到县城找些力气活干。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路知昌感觉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到医院检查,查出了尿毒症。听说上海一家医院治疗效果不错,路北就趁着假期带着父亲去了上海,也想趁此完成母亲的遗愿。

  火车到达上海后,路北与父亲去了医院,从疗效与后期疗养来看,换肾手续要显得优越,只是价格昂贵。经过考虑,路北决定给父亲换肾,只是一时之间找不到肾源。趁着等待肾源的间隙,路北决定先把玉戒指,还给母亲所说的那个人——他的亲生父亲。

  路北要找的那户人家已搬走了,不过通过派出所还是打听到了路北一直不愿见的那个人的住址。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她觉得奇怪,听说是找丈夫的,她才把路北请进屋。看到路北与丈夫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她心里早已有数,知道是丈夫的孽缘所造成的,他赶紧让丈夫回来。

  当路北见到他亲生父亲时,他的心颤抖了一下,男人叫吉海波,是一家国企的高管。吉海波看到路北后,有一种亲切感。当他看到那枚玉戒指时,他一切都明白了。听说骆梨花死后,吉海波控制不住情绪,失声抽泣起来。当年他去找过骆梨花三次,骆梨花的家人都没有告诉他真相,只是说孩子被打掉,骆梨花嫁人了……

  想不到自己的儿子还在世上,吉海波觉得愧欠骆梨花母子俩太多,要求路北留下来,他想好好补偿他曾经缺失的父爱。

  路北没有答应,甚至不愿提起往事,路北觉得他们父子之间很陌生。路北甚至恨父亲,觉得父亲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他给予路北生命,却不管不顾,甚至抛弃了妻儿。

  不久,医院找到了合适的肾源,听说是志愿者捐献的。手术那天,路北守在手术室门口,十分紧张,他在内心祈祷,希望养父的手术顺利。同时他很感激那位志愿者,无偿地把肾捐献给养父,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人,但愿好人一生平安。

  这时,从手术室推出一个人来,路北知道就是那位捐献器官的好心人。他想,等捐献者身体健康了,他必须去报答人家。

  然而,当路北看到躺在手术车上的男子时,他呆在了那里,他怎么也没想到,捐献肾脏的人,竟然是他的亲生父亲吉海波。

  吉海波打听到儿子来上海的目的后,偷偷去了医院,经过检查,他与路知昌换肾配型成功,他把肾无偿捐献给路知昌,那是他替骆梨花母子,报答路知昌这个憨厚,值得敬佩的男人的恩情。

  

【作者简介】袁国奇,现居绍兴。作品入选《散文时代》,《浙江散文》,《散文诗世界》,《散文选刊》,《散文诗》,《小拇子》,《中国散文诗年选2018卷》,《诗与远方》中国散文诗2019,《抛物有迹》中国散文诗2020,《老友》,《诗刊》,《新大陆》,《长安文学》,《中原散文诗》,《大沽河》等多种刊物及网络平台。其中《年味是故乡浓》获全国首届新春主题文学大赛铜奖,《夏曲》获2019"墨海初心"全国诗书画印大赛一等奖,《拯救水源》获绍兴市二等奖,嵊州市一等奖。《父亲的土地》获邵阳市诗词、散文、小说组一等奖,《红色的征程(组章)》获《散文诗世界》杂志社优秀奖,《花园阁,人间仙境》获绥宁旅游散文大赛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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