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为唯一一个能够活着走出野人山的女乒，刘桂英成为了当时的传奇。 尽管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可每次一想到野人山，刘桂英都会不由自主地打一个寒颤，对她来说，穿越野人山，简直比日军的侵袭还要可怕。
穿越野人山 野人山，位于中国、缅甸和印度的交界处，这座山绵延千里，纵横深度达到200多公里，是一片鲜少有人踏足的原始森林。 因为没有人敢进入，所以这座山被当地人称为“野人山”。 在战乱时期，有不少队伍被迫穿越野人山，但是这些人要么死于各种蚊虫叮咬，要么死于地陷或山洪，或者是因为无边无际的绝望，导致他们选择自杀。 根据后来的战后统计，大约有30000多人在穿越野人山的时候葬身于此，而中国第5军的22师野战医院护士刘桂英，成了唯一一个活着走出野人山的女兵。
刘桂英的前半生，可以用坎坷两个字来形容。 1920年，刘桂英出生在一个非常贫瘠的农村家庭里，她的父母靠务农为生，但是时运不济，天气极度干旱，庄稼颗粒无收，实在无法再抚养女儿的父母，含着巨大的悲痛把刘桂英送给了另一户刘姓的人家当养女。 在养父母的家庭，刘桂英过了一段幸福的生活，但是在她十岁这一年，命运再次给她迎头痛击，养父母相继因病去世了。 一时间，刘桂英成了无处安身的孤女，好在她养父的一个朋友是位心地善良的人，将她送到了一所贫女院进行学习。
过了七年，已经长大的刘桂英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湖南湘雅医院，成为了一名护士。 1941年，21岁的刘桂英得知了日军偷袭美国珍珠港的消息，也知道了太平洋战争将由此开始。 半个月后，战火一度蔓延到缅甸仰光，为了保证滇缅公路生命线的通畅，中国和英国达成合作关系，在1942年到1945年之间，曾经动员超过40万的远征军来到中印缅三国交界的战场与日本对抗。 1942年3月，接到命令的刘桂英，将随同中国远征军的第5军22师一起进入缅甸。 来到缅甸后，刘桂英要赶赴前线为受伤的战士们包扎，她记得有一次，日军的飞机在半空扫射地面，一颗打出来的子弹离刘桂英只有一米远的距离，尖锐的碎石迸溅在她身上，划出了好几道鲜血淋漓的伤痕。
战场上瞬息万变，原先浴火奋战的中国远征军重创了日军，但是就在远征军最需要支援的时候，英军却临阵脱逃。 这个时候，残忍狠辣的日军竟然切断了远征军退回中国的通道，短短几天之内变故横生，中国远征军陷入了孤立无援且腹背受敌的局面。 为了躲避日军穷追不舍的追击，远征军被迫进入胡康大峡谷。 这座胡康大峡谷沿途都是千百年来无人涉足的原始森林，森林里充满了有毒的瘴气和各种诡异的野兽。 在缅甸语中，胡康大峡谷被称为“魔鬼居住的地方”，本地人根本不会轻易踏入，传闻中这里还有野人出没，所以又有一个俗名“野人山”。
尽管每一位士兵都明白这是一条格外艰险的道路，但是为了活命，他们不得已踏上了这一条充满了未知和危险的道路，开始了他们的“死亡之行”。 刘桂英还记得，他们是3月到达缅甸，5月下旬的时候，大部队整装进入野人山。 在第5军的主力部队中，有大约1000多名的伤兵残兵，要他们跟着大部队穿越野人山，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当时的22师前卫营连长邱仲岳事后回忆，那1000多名受了伤的中国儿女，他们自知跟着队伍只会拖累行程，又不甘心被日军俘虏，所以他们做出了一个令人心惊的决定：自焚。 在5月21日的凌晨，这一千多名伤兵残兵点火自焚，当刘桂英的小队伍赶到时，她感觉空气中还有烈火焚烧后的烧焦气味。 当她看见同胞们的尸体时，她忍不住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后来，刘桂英说：“大家都知道进入野人山就是死路一条，但是不进不行，因为日本人还在后面追着，大家宁愿饿死，也不愿意成为日本人的俘虏。”
一场漫长的“死亡之旅” 为了轻装上阵，刘桂英身上只带了四件东西，一个袋子、一个罐头杯子、一块油布和一张毯子。 袋子用来装粮食，杯子用来煮水喝水，油布则是为了防备缅甸的雨季，毯子则是用来睡觉。 刚开始进入森林的时候，部队中的炊事班还可以时不时做点饭菜，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部队驮物的马和牛，全部被宰杀了，用来填肚子。
但很快，马和牛都吃光了，士兵们只能把自己的枪套或者一些皮具拿来煮烂了吃。 大家都知道森林里的野果子多是有毒，所以刘桂英也不敢擅自采摘，她只能去挖地里的野芭蕉根吃，但是这种东西吃多了会让人拉肚子；有时候整整一天都找不到任何东西，刘桂英就用她的罐头煮点水喝。 很快，大家已经找不出任何一点能吃的东西了，饿到两眼昏花的时候，刘桂英眼巴巴地看着森林里的果实，却不敢伸手去摘。 她说：“森林里几乎没有能吃的东西，但是，吃人的东西却不少。” 刘桂英最害怕晚上行军，有时候她会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正悄悄地接近她，有时候还会看见一些猩红色或暗绿色的光芒，她觉得那就是传说中的“野人”的身影。
不过，比起大型动物或野人，刘桂英更害怕小小的蚂蟥。 行军的过程中，部队没少过溪流淌水洼，在这些看似平静的水域中，通常藏着成千上万的蚂蟥。 刘桂英还记得被蚂蟥吸附的感觉，她捏住蚂蟥的一个头，企图把蚂蟥扯下来，但是蚂蟥还有另外一个头会留在身体里面吸血。 她在别人的帮助下学会了用火烤蚂蟥，有一回，她点起火去烤自己的大腿，竟然滚落了十几只又大又肥的蚂蟥。 后来，一个姓杜的战士在自己的回忆录中描绘当时的场景：“如果一个昏迷不醒的人遭受了蚂蟥的啃咬，那么在短短几个小时后，这个人就会变成一具白骨。”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在远征军走过的路上，到处都是累累白骨。 缅甸的5月到10月，是雨季，雨季一旦来临，对部队的行进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刘桂英曾经眼睁睁地目睹山洪爆发，一瞬间就吞噬了十几个士兵的性命。 暴雨一下就是十几天，下的所有人都麻木了，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未知的疾病正在侵蚀这支苟延残喘的队伍。 暴雨和蚊虫叮咬带来高烧，还有疟疾和破伤风等等的数种疾病都让大家束手无策，有时候大家正埋头走着，忽然有一个人原地栽倒，然后他再也没有机会爬起来。 没有补给、没有药物，这支远征军正在遭遇前所未有的巨大浩劫，他们每个人所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凭借着顽强的意志，才让他们往前继续走下去。
五人小队最后只剩一个人 和刘桂英同行的一共有四个人，都是护士班的战友和同学，加上她，她们这支女子小队一共有五个人。 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她们五个人说好了谁也不放弃谁，就算是死，也要搀扶着大家一起死。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危险竟然来的那么快。 最先出事的是一个叫孙笑春的女孩子，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意外被毒蛇咬了一口。
听到她惨痛的呼叫，刘桂英连忙上前帮她挤出毒血，然后用自己的衣服给她包扎伤口。 因为没有抗生素也没有血清，孙笑春很快被毒素侵蚀，她的小腿迅速地肿大胀大，只能深一步浅一步地走路。 虽然很想让她在原地休息，但是刘桂英深深明白这样只会加速大家的死亡，她一边鼓励着孙笑春，一边支撑着她往下走。 走了一段路，几个女孩子找了个看起来较为安全的地方短暂休息了下，大家互相加油打劲，但是当刘桂英扭头去看落在四人身后的孙笑春时，一件令人惊骇的事情发生了。 一只眼冒金光的饿狼正对着孙笑春虎视眈眈，刘桂英还没有来得及扯着嗓子大喊救命，那头恶狼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叼住孙笑春的脖子，将她往丛林深处拖去。
孙笑春发出不甘又恐惧的声音，她向自己的同伴挥着手，口中微弱地喊道：“救命......救命啊！” 四个女孩子忽然爆发出了无穷无尽的胆量，她们四个人手牵着手奔上前，企图吓跑饿狼，与此同时，刘桂英高声大喊，走在前面的营长听到队伍后面女兵的呼叫声，连忙端起枪，瞄准了饿狼。 “砰——” 巨大的响声震动了森林里的落叶，黑暗中，大家并没有看清有没有打中了饿狼，只见它松开了自己的獠牙，扔下孙笑春就遁逃进了森林深处。 刘桂英连忙上前去查看孙笑春的伤势，孙笑春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已经没有气息了。
借着火把，刘桂英发现孙笑春的脖颈被咬了对穿，她的颈动脉已经被饿狼咬破了，就算有华佗在世，也无法挽救孙笑春的生命。 骤然面对自己战友的离世，刘桂英几乎要崩溃了，她的手上、衣服上，布满了孙笑春还温热的鲜血，但是她知道，孙笑春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大家简陋地埋葬了孙笑春，然后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再一次踏上道路。 孙笑春的死去，给剩下的四个姑娘带来了巨大的打击，大家约定好，一定要互相扶持，再也不让任何事情夺去她们的性命，但，就在这个时候，其中一个名叫孙月霞的姑娘，因为沾染瘴气，连日高烧不退，眼看滴水不进，人就要不行了。
刘桂英每日都接露水给她擦身子和擦额头，但是在没有药物的情况下，一场小小的高烧，就能轻易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趁着自己尚且有一丝神智的时候，孙月霞对其他姑娘说：“你们快走吧，不要再管我了！” 刘桂英泪流满面地看着她：“我们怎么可能不管你呢？我们说好了，要一起走出去的！” 孙月霞自己也是护士，知道身上的疾病很有可能是感染病，她不想传染给其他姑娘，只得狠下心来赶走她们：“你们要是执意等我，就是和我一起等死！你们现在还不走，一会儿我死在你们面前！” 孙月霞是个泼辣的性子，大家知道她既然说得出这番话，那必然是存了要去死的决心。
刘桂英哪里舍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友去死？她不肯放弃孙月霞，其他队员亦是如此。 到了第四天，孙月霞的高烧越来越重，她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因为疾病的原因，孙月霞时不时陷入一种很可怕的癫狂状态，有时候她会大喊大叫，有时候她会发疯一样的乱跑，她心里明白，自己已经到强弩之末，快要撑不住了。 趁着刘桂英她们不注意，披头散发的孙月霞一个箭步冲到了悬崖边，她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战友，眼中饱含热泪和不舍，然后她猛一咬牙，竟然从百尺高的悬崖上跳了下去。
最先发现她的是刘桂英，刘桂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不”，就要跑上前去拉住她。 可是当她赶到悬崖边时，只有一阵清风吹来，吹得刘桂英泪眼朦胧，心中哀痛。 孙月霞死后没多久，王萍也出现了发高烧的情况，而照顾王萍的男朋友，也一起生了病。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知道他们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为了不拖累队伍，也为了不传染更多的人，王萍找到刘桂英，对刘桂英说：“英子，你们先走，我们先休息一会儿，等我们好了些，一定会追上你们。” 彼时的刘桂英还不知道这就是最后的生离死别，她哽咽着点头，嘱咐她：“我们会等你的，你一定要赶上来啊！”
当她们分手以后，刘桂英每天都在往队伍后面张望着，希望能看见王萍爱笑的面孔，但命运弄人，一直等了好多天，她都没有再看见王萍。 没办法，刘桂英只得向其他人打听王萍的下落，这时候，有人告诉刘桂英说：“你说的那两人我好像见到，他们已经倒在了路边。” 虽然已经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但是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刘桂英还是没忍住大哭起来，她和剩下的护士长何珊抱在一起，两人抱头痛哭。 一个拥有五名护士的护士班，如今只剩下刘桂英和何珊，她们二人搀扶着，一步步地又走了好多天。 在前进的路途中，刘桂英偶然遇见了参加远征军的男朋友，刘桂英男朋友见她们两个小姑娘如此不容易，就决定留下来帮她们一把。
三个人又走了很长一段路，这一天，实在是饿极了的何珊吃了一颗有毒的果子，当场肠胃绞痛，面色发白。 何珊害怕自己会耽误她们两个人，就对刘桂英提议道：“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下，要不你们两先走吧。” 但是此时此刻的刘桂英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人掉队，她哭着对何珊说：“不行！要走，咱们一起走！” 刘桂英和她男朋友一人搀着一边何珊的肩膀，就这么架着她往前走去，可是何珊的病症却越来越严重，她上吐下泻，还发起了高烧。
何珊再也走不动了，她每踏出一步，都有一股巨大的疼痛在折磨她、摧毁她，终于，她跌倒在地上，气若游丝地对刘桂英说： “我怕是不行了，但你别难过，我们都是为国捐躯，这没什么可遗憾的！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活到最后，只要你活着，才能把我们的经历告诉给别人。” 说完，何珊在刘桂英的怀中，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现在，五人小队就剩下了自己，刘桂英已经哭到麻木了，她草草地埋葬了何珊，站在她的小土堆前，刘桂英在心中暗暗发誓：“就算是死，我也一定要爬回我的祖国再死！” 怀揣着这样的力量，刘桂英和男朋友再次踏上了路，他们很少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埋头走，口渴的话就喝一点水，饿了的话就想办法去摘一些野菜，如果没有，就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很快，两个人都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刘桂英直接瘦成了皮包骨，但是他们两人谁都没有放弃，凭借着一股强大的力量，终于，他们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自从进入野人山，刘桂英已经不记得今夕何夕，当她爬上一座山峰时，看见人影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有人，就代表他们有救了，刘桂英干涩的眼眶久违地涌出了眼泪，她摇着手，用微弱却坚定的声音跟对方说：“我们在这里!” 救助的人很快来到刘桂英身边，当他们看见刘桂英时，还不知道她是个女兵，当她换上干净的衣服，梳洗自己的长发，人们这才知道，她竟然是一个勇敢的女性。
当年的中国远征军远超10万人，其中穿越野人山的部队有好几万人，但最终，能活着离开野人山的只有3000多人。 在这了不起的3000多人之中，刘桂英是唯一的女兵。 当她来到印度朗姆茄基地的时候，受到了很多人的欢迎，他们把刘桂英当做一名女英雄，听到别人对她的评价，刘桂英表现得很不好意思：“我不是什么女英雄，我只是一个小兵。” 在印度朗姆茄基地，刘桂英和自己共患难的男朋友举行了婚礼，婚后，他们生育了两个孩子。 可俗话说得好，共患难容易，同富贵却难，漫长的抗战迎来胜利之后，刘桂英的丈夫和她分开了，她自己抚育两个孩子直到他们长大成人。
70岁才被平反，晚年心愿是获得一枚纪念勋章 在刘桂英心中，一直还藏在一个梦想，而这个梦想，直到2005年才实现。 2005年，接受采访的刘桂英坦言，希望自己能够获得一枚抗战胜利60周年的纪念章，得知她心愿的记者立刻联系了政府，最终在6月份的时候，把这一枚沉甸甸的纪念章交到了刘桂英手上。 每当家里有孩子问起当年的经历，刘桂英总是感慨良多，她会拿出自己的纪念章，一边摩挲着，一边娓娓道来当年的故事。 2021年11月的冬天，102岁的刘桂英在合肥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前来送她最后一程的人数不胜数，每一个人，都对这位走出野人山的女兵怀有深切的敬意。
走入刘桂英家中，屋内陈设十分朴素，值得瞩目的是，在刘桂英家中的墙壁上，贴着一张报道她走出野人山的报纸，在报纸一旁，刘桂英用她稚拙的笔迹写道：“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声明：刊载此文是出于传递更多信息之目的。若有来源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联系删除。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