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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露 亲爱的安可： 这些日子，因为忙着整理老舍先生文集的事，一直没时间给你写信，今天完了事，终于坐下来了。 记得那天在植物园的咖啡馆，我对你说：“能考上这么好的学校，你真是给爹妈挣了脸！”你捧着杯子笑我：“都半年前的事了，你们怎么还高兴呢？”你还说，“人生的赢家可不会止步于一间大学的，迈过了'一流’的门槛儿，实际上一切都马上清零了”。为了向妈妈证明你的观点，你指着自己脸蛋上那些粉红的青春痘自嘲：“这都是这半年急出来的。”你还告诉我，同宿舍的学姐为了准备期末考试，累得患上了带状疱疹，一只眼睛差点失明。 听着你带着斗志的诉苦，却又同时望见微笑仍挂在你脸颊上，作为你的亲妈，体会这样的矛盾，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于是，我问你“何为人生的赢家？”你不假思索地告诉我：“成为自己渴望成为的人？”再追问你：“人到了什么年纪可以宣布自己成功了？”你犹豫了，然后迟疑地说：“50岁？” 此时，夕阳透过咖啡馆的玻璃窗照了进来，望着被阳光照得微粉的你的面庞，想到你将用未来的30年的生命博得50岁时那瞬间的欢愉，心中不免感慨：在伴你走过18年岁月的路途中，我们用知识武装你，教你如何在竞争中取胜，但我们似乎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环节，我们竟然忘记告诉你人生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我们自身也不是那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回想身边的人们，大家似乎都在用自己的全部力量换取一个人生赢家的美名，可得到之后却又发现，成功并没有为我们带来太持续的幸福感。 看到我迟疑不语，你开始和我开玩笑：“或许是51岁吧。”看我仍不说话，你干脆彻底检查自己的答案：“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是不是想说50岁成功，60岁跌跤，一切都归零的人也是大有人在的。”我始终的沉默使你终于投降了：“看来，人找到宣布成功的时刻这件事，几乎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这正是我要的答案，于是，我们为此举杯。 我一直很排斥旁人谈论所谓“成功的人生”这类话题，你口中那位“自己渴望成为的人”，正如你说的，其实是很难成立的。生命不止，疑困即始，我们的今天总是面临着明天更高目标的挑战。30岁的学业成功并不意味着40岁事业的成功，而婚姻、健康、安全等诸多因素，此时并不被年轻的你放在眼里，可事实上，其中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将是对人生一票否决的结果。妈妈写这许多话是想告诉你，人生要追求的并非成功，而是幸福。成功是外在的东西，只是基于与旁人的比较而言的，而幸福才是滋养自己心灵的那部分甘露呢。 我这里否定你追求成功的人生，并不是鼓励你做学问或干事业不思进取。生活中，登山一定要卖力气，但努力的过程一定要充满乐观的情绪，因为登山的过程远比问鼎的瞬间对于你更具价值。如果你看重的只是下一个更高的“目标”，那么直到你100岁，你都不会感到人生的幸福，想想看，那将是何等的遗憾。 此外，从你的言谈中，我注意到你心中那个“自己渴望成为的人”。你有没有意识到，你头脑中装着的基本都是你自己，你并没有把对家庭、对社会的责任放在你心中一个重要的位置上来。 虽然事实上，你一直在通过你的文章和捐赠传达着你对社会的关爱，但我觉得你并没有从给予他人玫瑰的过程中得到你应得的回馈。玫瑰的余香是无形的，但却是能使你心灵得到最好濡养的良方。 那种只为实现自己理想的成功是非常脆弱的，尤其是当你身处困境的时候，没有家庭和社会做你的后盾，你会不堪一击。这一点你不忙立刻接受，时间会使你对此有所体会。 再叙。妈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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