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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东老屋记忆(32):农和村的老屋(上)

 乡土天下 2022-11-03 发布于广东

 老屋里

撰写:禹丁华    编辑:文翟

流光岭镇原农和村有多座老屋,本篇先介绍老屋里、新屋里、经幢庵、余庆堂。

老屋里位于邵东县流光岭镇原农和村,其堂名“XianDong堂”不名于乡里。此宅为太平朱氏所建,后有陈氏入住。据禹家冲朱氏族人说,当年老太公分家,三兄弟同时分居三处,分别居禹家冲、天河圫、老屋里。现知禹家冲、天河圫堂名分别为“怀德堂”、“崇德堂”,依此推之,这“XianDong堂”当为“贤德堂”。现原屋已全毁,在原宅周围凌乱建了四五个宅子,一条公路从堂屋地基穿过,堂屋门槛磉墩嵌入公路中央,正好充当铺路石。唯离此宅西南约四十米芳新晚奶奶的土砖瓦房,历经五十余年,不拆不改不倒,依然旧颜不改,这在当今之势,可算小小奇事一桩。 

老屋里芳新晚奶奶的土砖屋  摄影:禹丁华

当年老屋里堂屋开办农和耕读学校,笔者小学同学德伢子,居堂屋右侧,每到上课,一脚跨过门槛,即进了教室,好生令人羡慕。

对这老屋里,笔者有种特别的情感,因为它是我的启蒙母校。1967年春,公社在这里开办了农和耕读小学,学校设施一切因陋就简,老宅堂屋即为教室,黑板系用石灰在墙上粉刷而成,一块长而厚的木板用土砖一架,即成课桌,凳子由学生自带(由于年少好动好斗,多数学生的凳子,用不到一学期,就会散架)。为了省纸,学校会发石板石笔,这玩艺今天已见不到了。

农和学校唯一的老师叫尹雨初,是从六七里开外的工农学校派来的,他与学生一样,每天早来晚归,如遇雨雪天,进教室也常有狼狈相。他是集语数音体美于一身的万能老师。但万能有时也有不能,比如他不会拼音,拼音就只好不教,还有将乌蒙磅礴走泥丸读成“走泥九”之类,不一而足。

耕读学校开始学生不多,当时笔者已九岁多了,尚未上学,这尹老师就上门动员,于是笔者就吵着要上学,母亲无奈,只好依了老师。当时要上学的唯一想法,就是一上学就不要在家烧火做饭煮潲喂猪了,莫以为笔者有多好学,或有什么大志向。

新屋里位于农和村与杨升村交界处大山北坡上,坐东朝西。此山北坡水入涟水,南坡水入蒸水。尽管地势很高,但屋后山上仍有井塘,一股泉水经年不息,屋前亦有泉眼一口,两股泉水汇合下行,灌溉山间田土,真是高山有好水。

民国时期,农和狮子会驻新屋里,每年正月一到晚上,青壮男丁都聚成一队,请出狮子头,敲锣打鼓,举火照行,走村串户耍狮子,既娱乐了乡民,又锻炼了身子。所到之处,施主必爆竹相迎,烟茶瓜果相待,临别定红包相送,银两多少听便。狮子会虽历文革之劫,其活动仍坚持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方止。 

新屋里老屋遗址上的民房  摄影:禹丁华

笔者这次造访,询问狮子头下落,乡民回曰,不知所终。笔者家属于农和狮子会,父亲、叔叔及长兄,是狮子会的积极参与者,当年笔者尚小,也常随队凑热闹。流光岭街上纸马匠泥(音林)巴子,系笔者堂舅。有一年,林舅送我八角灯笼一具,上面画满国画及吉语,里面用墨水瓶作油灯,每晚提着灯笼随队而行,好不拉风。一晚,耍狮队行至竹子堂,天气聚变,风吹雨打下,这纸糊的灯笼,仅剩竹架,笔者痛惜得大哭一场,回家将竹架挂于楼枕,数年未弃。 

新屋里屋后的泉下小溪  摄影:禹丁华

当年一年一度的耍狮活动,到正月十五元宵节即告结束,名曰圆灯。圆灯必有圆灯夜宴,夜宴经费,来自此前所得红包。等耍狮队走完最后一个施主归来,搞完圆灯仪式,已是半夜,小孩要吃到夜宴,得有点毅力。不过,这种付出,是有丰厚回报的。席上酒肉充盈,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笔者与二哥竟曾偷偷往桌下扔肥肉,好不奢侈。当年能参加这种筵席,无疑是场饕餮盛宴,至今嘴角仍留余香。

经幢庵位于农和村一个半山腰的山窝里,庵的存在已是很久远的事了,除了地名以及遗址的地形地貌与那汪略显混浊的井水外,已找不到任何遗迹了。但逐井而居的几户村人,却是步着时代的节拍,生生不息,演绎着普通人的悲欢离合。

经幢庵的民居及水井 摄影:禹丁华

这里原住着申氏云龙、志龙、富龙三户人家。富龙当了工人,全家迁出,从此成了城里人。志龙有儿两个,家境尚可。这云龙二爷的结局,可就有点惨了。大约在1970年前后,他随一帮乡下人去砂石群力煤矿捡煤碴,不小心被煤车轧断了右脚掌,伤口始终无法愈合,并带着烂脚掌劳动了几十年,直至早几年逝世。而他的二儿爱伢子,也因挖煤塌方而遇难。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余庆堂以“下(音近ha)头屋”名于乡里,老宅现已拆毁殆尽,仅存堂屋等部分地基及几个石质构件没于荒草中,还有人民公社时期修建的晒谷坪与石拱桥,见之倍感亲切。 

余庆堂屋场及石拱桥  摄影:禹丁华

据连十奶奶说,此宅原为新桥杨氏庄房。她家阿公原为甘棠垣竹月坑尹氏,以开织房为业。民国末年,她阿公用Lei(此字为累上加竹头)子提来银花边,买下此宅,付款不久就面临土改分田分屋,堂屋左边为她阿公所有,右边为陈姓所得。

笔者这次造访,陈春生晚爷挣扎着爬上轮椅与我攀谈,两人相见甚欢。他是我叔叔好友,两人都有打猎爱好,当时打猎主要是三个手段,即散弹土制鸟统、弹簧铁铗及土制牛油或羊油炸弹。小时候,叔叔每每傍晚外出打猎,常会叫上笔者当尾巴以壮胆。春生晚爷的瘫痪是坐摩托车导致的。现今乡下差不多是户户通了公路,摩托车是乡下出行的主要工具,方便快捷廉价,但因路窄弯多,安全意识不强,加上驾车技术良莠不齐,故交通事故频率极高,笔者回乡,除非万不得已,是不坐摩托的。

余庆堂旁边的古树与小路  摄影:禹丁华

在尹冬生九爷家屋后,有一条笔者当年上学必经的小路。那路边有几株桃树,在树下每天路过两次,尽管桃子伸手可及,不管有人无人,笔者从不偷摘。在那物资匮乏的年代,是要有点定力的。这种性格的养成,也许是与生俱来的,它为笔者日后的没出息,埋下了伏笔。而今这小道已荒草丛生,除了这白狗光顾,已人迹鲜至矣。

附:「乡土天下」坚持独立、理性,心存善良和敬畏,用朴实的语言描述乡土历史人文。长期坚持原创不容易,如果文章引起共鸣,敬请留言分享思想,以鼓励作者写作。

作者简介:禹丁华,湖南邵东流光岭人。77年考取湘潭大学。曾供职于省档案馆近四十年,参与或主持过一些湖南近现代史研究课题。晚年对家乡的人文历史情有独钟,常写些寄托乡愁的小文以自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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