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黑,渐入夜,雨两三点,不停不歇。 我偏漫步,行在雨中,应一个约。所约之地在书店,墨香洋溢的书,便是我心底最美的花,终生难变,任岁月易老,时逝如风。 与书店相别时,雨已成了线,漫步在雨中,雨淋湿了我的发,模糊了我的眼,身感微凉,知衣已淋透。我却只是去欣赏路边那闪亮的冬青叶,欣赏小草头顶挑起的水珠,悠然行在雨中墨青色的砖径上。雨一直下,何必躲闪,人的一生,究竟能有几次,能以淡然的心境漫步在这雨中? 雨中的景物似乎分外迷人。居民楼的窗透着灯光,光线如此柔和温馨;雨中的霓虹增添了一份蒙眬,纤维般地四射着红绿蓝紫。此时的我,身,置于这熙熙攘攘的世界,心,独行在这冷雨中,静静地,默默地,浸入了模糊却又清晰的梦里。
忽忆及去年春节时,回乡与两位老友相聚,似乎,酒,再不如从前的酣,话,再不如从前的煽,彼此很少去谈自己的将来,谈得更多的是自己的子女。那时刻,忽然真正悟得,所谓的成熟有所成,或许正是盛极必衰的前夕,看着我的皱纹你的白发,竟不禁有泪如倾…… 不知不觉间,我又来到了护城河边的这棵柳树旁,18年前,它曾在我的窗前。那时,这儿并不是公园,而是层层叠叠的民房。我来他乡求学,在护城河边租了一个小房间,红色的铁皮门,面积大约五六个平方,月租100,不包水电。房很小,且一到阴雨天气,屋内的水泥地就会变得潮湿,但一开沿河的窗便可见到一棵柳树,约胳膊粗细,根儿一半伸在河中一半跨着岸,笑着淡绿的眉眼,摆着婀娜的身姿,伴在我的窗前。一转眼,竟已18年,曾经的民房早已拆迁,成为公园,曾经的弱柳如今树干已有腰粗,抚摸着它湿漉漉粗糙的身躯,我便想起《金城泣柳》这个故事来了,故事的主人公便是东晋王朝最具真性情的奇男子桓温。这位兼具英雄本色和名士风流的权臣,第二次北伐时,途经金城(今江苏句容北),看见自己早年担任琅琊内史时栽种的柳树已经有十围那么粗壮,不禁感慨万分:“木犹如此,人何以堪!”言毕,他攀着树枝,捉住柳条,泫然泪下。历史上的桓温,并非易多愁善感的小男人,而为一代枭雄,灭成汉,三北伐,战功累累,权倾一时,不可一世,“男儿汉大丈夫若不能流芳百世,宁可就遗臭万年”便是他的名言。然而,当他看到自己年轻之时种下的细柳已成苍天大树,而自己也从一个雄心勃勃的青年变成一个白发皓眉的老人时,竟也悲极而涕下。梦与现实的距离太遥远,壮志总是难酬!岂独桓温?唐代的陈子昂有诗《登幽州台歌》,愤抒怀才不遇的悲怆: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南宋的辛弃疾的词作《破阵子》则道尽了壮志难酬的悲哀与无奈: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时光易逝,人生无常,无论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谁能逃脱生命的轮回?物是人非,壮志难酬,怎能不令凄怨悲怆?雨,依然在不紧不慢地下着,我却变得更加默然了,默默地仰首,看着漆黑的沐雨的夜空,却想起了在高中时期写下的那首歪词《诉衷情》来: 当年三月春日游,傲誓有壮酬。南柯梦断何处,笔抛书案头。志未成,学不休,时飞流。此生谁料,身在田庄,心有何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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