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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序深化(2)

 金苹果6 2022-11-05 发布于北京

  关于我的生病,这是我和L在我们的关系中一个难以理清(真的难以理清吗?)但是可以退让的节点。在我们相遇之前,如果每个人都活在自身的视域中,那么在这里视域与视域之间碰撞产生的是非效应便格外剧烈且赤裸。

  我从家里出发,L从球场赶来,我们在医院最终汇合。 我的病理检查结果显示有多项hpv高危和低危的病变,这在现代生活中是很常见的病症,但处理起来也相当麻烦和棘手。在问诊和缴费的过程中我的情绪比较低落,L在我的身边显得有些无事可做,顶多就是伸手拎过我的背包。午后太阳猛烈,我们从医院出来后站在门口等车。

  “接下来这段时间可能要经常来医院了,治疗的费用我们一人承担一半吧。”我转头对L说。

  他没有回答,沉默着。

  “另外,你有空也来做个检查,我陪着你来。”我说。

  “不用你陪,我自己找时间来做。”他说。

  “那费用的事情你没有意见吧?”我问。

  “这个我们一会儿再说。”他说。

  听到这样的回答,我有些窝火,我感到自己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根本用不着进一步的讨论,但考虑到也许他有其他不便之处,便顺从他的意愿打算回家后再聊。坐进车里后我们没有再说话,气氛异常压抑。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切,时常转头看着我,但这是一件严肃的事情,已不可能再像原来鸡毛蒜皮般的小事挑起的争端那样轻佻,这件事显然已经触及到了关系的根部。

  “所以你到底愿不愿意承担一半费用?”回到家后,我率先发问。

  “我只愿意承担三分之一。”他说。

  “什么叫承担三分之一啊?三分之一你是怎么算的?”我问。

  “凭什么把责任都推给我啊?你怎么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不是跟我在一起之前跟别人约炮感染的呢?”他说。

  “你为什么会说这种话?既然我们俩都已经在一起了你还要去计较从前的事做什么?你知道女性的生殖器长在身体内部相较男性而言更脆弱,男性就算感染也可能不会有任何症状,但女性是不同的,承受的代价更大。现在的情况是根本搞不清是你传给我还是我传给你的也不可能搞清,所以既然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如果你对我是认真的那就一人承担一半费用。何况跟你在一起期间我吃了两次紧急避孕药,就凭这个你也应该承担应尽的责任了。”我说。

  “我知道女性的身体更脆弱,但你以前就是不自爱啊。”他说。

  “我承认从前的那些事是我成长阶段不太好的探索,就算我有约炮的经历请问你之前是没有交往过女朋友吗?你对那些前女友们动过真情用过心吗?无非只是生理上的需求和陪伴促使的形式上的在一起,究其根本和我约的炮有什么区别?你也知道如果你不让女生误以为你真正喜欢上了她们,她们是不会跟你上床的,只是对于我来说省去了你们男的做这些功夫的步骤罢了。”我说。

  我几乎感到怒不可遏同时非常失望,原来我感动过最初他以善意接纳对待我的样子,以为他并非男权社会下自大的产物而是超越于这样的社会属性的,但最终带给我的却是相反的当头一棒。

  “三分之一我不知道你怎么算的,如果你有什么难处我们可以再讨论。要么你承担一半的费用,要么你就直接滚。”我说,语气已经降至冰点。

  他在房间里又站了一会儿,企图争辩什么但又没再出口,然后转身用力砸上门离开了我家。

  我瘫坐在床上,感到无力并且迷茫。其实L会有这样的表现并不出乎我的意料,出于我对他的了解,我想我是十分了解他的,我对他的精神机制有很好的把握。一个人只有足够虚无,才会足够温柔,当然只是表征上的温柔。很多时候L的柔和只是因为他的麻木和对什么都不太在乎的态度所呈现出来的样子,这种表征上的样子足以欺哄很多女生了。说实话我连伤感的情绪都没有,甚至想要苦笑,不带贬义地说,我以为男权社会对于这种精神构成的男性来说是一种巨大的负担。唯有超越性的爱能够给予救赎。

  在他甩上门离开我家后过了好一会儿,我的手机响了。是他给我转了一部分钱,大致是三分之一的费用,然后留言说先给我这么多,之后治疗的过程里有需要再说。很难阐述我当时的心情,现在我认为他对女性天性里的心软有精确的感知。我想他虽然没有按照我的要求行动,但凑合语言也算有所付出了,也许我该适当退让,等到之后治疗时再对他进行督促。只是事实证明,对于L这样基本缺乏自制力的人来说,框架和规则树立的必要是不容任何退让的,一旦有所退让他就踩着退让的阶梯而上。也许人性就是如此,每个人的天性在风格上也只是参数配置上程度的差别,所以常识中秩序和规则的设定在任何时候都是如此必要。

  很快,未等治疗推进,一切就来到了上一个篇章中他扔下一句分手我没有挽留的那一幕。

  休息进行到一半,我感到惴惴不安,拿起从旧书店带回来的小人书翻了翻,又拿起手机胡乱地翻了翻,突然发现L在我出行期间发来过一条短信,但我并没有及时看到。短信的内容是问我是否去医院了。这无疑是一句试探。但即便如此,我也感到些许安慰,至少他对我还是有所在乎的。我想或许这些事件中间仍然存在可能的误解。也许他最近被公司拖欠了工资又需要搬家经济紧张?也许有什么其他的我并未考虑到的因素涵盖其中是我们因为堵气没有沟通到位的?我回复了他的消息为没有及时看到这条信息表示抱歉,然后主动给他打了电话。

  接到电话后他的态度敷衍,并借口手机快没电了挂掉了电话。我感到似乎他已再次消解了我们之间的矛盾所带来的张力,他仅有的一点认真因为没有及时和我的力度续上又被自身的空洞吞噬掉了。一切对他来说又成一场不太有所谓的游戏。感知他的状态后,我的肾上腺素飙升,痛苦再次袭来。已经够了,到此为止我感到一切似乎已经够了,我和他作为人类的两个样本两种精神机制在意识到对方后的不断碰撞里几乎从未在状态上达成过一致。一切到最后单只是成了恋战所形成的对抗,无非是你压我一头我反击一头的戏码,我感到累了,实在不想再进行这样的消耗。

  最终我在对自身情绪的极力压制中企图单方面清算掉一切,毕竟要求他主动做出什么也基本是不可能的事。于是我把他转给我的三分之一的费用转还给了他,在钱转过去的那一秒,我突然意识到,我们之间在现实维度上的瓜葛也不过如此。从此之后,若是没有能量上的纠缠,似乎也已不能借助现实找到任何借口再寻觅对方了。

  天已经黑了,我在街道上幽魂般游荡。当我并没有意识到我在走路的时候我总是可以走的很久且很远,而当我意识到我在走路的时候我却总是很快就感到累了。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绕着街道走了好几圈。我的耳中塞着耳机播放着音乐,我感到音乐作为听觉上抽象的最佳表现形式带来的安全与亲密。一些更接近本能的节奏、韵律作为音乐的元素环绕着我让我感到我并未穷尽自身的感官还是一个活物正游荡在街上。街边的墙面上投射着晃动的树影,这种光影的结合曾使我多次感到着迷,并视作这个城市独有的但似乎又只有我真正在意的美景。我和L在一起时有很多次夜色下的散步,我为他在树影下拍过很多照片。我总是让他融合在树影里,作为其中的一个元素成相。这使我感到美妙,我认为男性和客观世界的一切所在物搭配在一起是再合理不过的了,特别是L,他天性里如此极致的虚无在未受女性引领和指导的情况下纯粹如树影,在阴暗处有连接毁灭的美感。

  后来,我和一起出去游玩的男孩在一起了两天,我想他在我极度低落的时候安慰了我,但最后出于对自己负责的态度,我还是向他提出了分手并没再和他有过联系。一些缘分上短暂的相遇会给我们带来些许的温度,也是令人动容的部分,当然也应该结束在恰当的时候。

  我很少承认我有脆弱的时刻,但某一天在前往医院治疗的前夜,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脆弱和孤单。我当然可以让自己陷入到这种孤单中随着时间横渡过去,但那一刻我做了错误的选择,也许也没有什么对错之分,我抱着一线希望给L发送了消息,告诉他我对他的需求,希望他能陪陪我。事实上在我们的关系中,我对他从未提出过任何需求,这是唯一的一次,当然也是分手后极其不合时宜的一次。他很快进行了回复,他认为我的这种脆弱和对他的示弱意味着我在失去自我。一瞬间,我马上从脆弱中清醒了过来。我再度感到他就像一个未经教化的孩子,且先天的意识形态极其落后,他分不清楚许多事,自我、亲密关系、爱……更别提责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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