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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挺立起中国乡村基础教育的“脊梁”——一代中师生。 （长篇连载） 安徽怀宁 吴延洲 13、太平灯会 “程老师，程老师!”程庸上完课书刚出教室。纪云在后叫他。程庸转身问道：“纪云，有事嘛?”“程老师，我爸叫你中午到我家吃饭!”纪云怯生生地说。“你爸有事?可以到学校来啊。”程庸愕然。“不知道，我爸就叫你去吃饭。”她脸红彤彤，几缕头发汗湿，粘在一起，两条小辫松散。“没事就不到你家吃中饭”莫名奇妙，程庸心里寻思。还是去看看吧，“吃饭就不了，中午我去你家看看。”“不嘛，老师你还是去我家吃饭吧。我爸说的，要不然，我爸会骂我的。”纪云急得要流泪，看来不去还真的不行。“好吧，老师答应你。”程庸得准备下节课，只得暂时答应。“真的，老师可不能骗人啊!”小女孩一听，蹦蹦跳跳跑开，两个小辫子一上一下跳动。到底有什么事?还是别瞎猜，到时自然知道。 “程庸，今天中午到大明家吃饭。”就听高子瑜在叫程庸。“校长有什么事嘛?怎么叫吃饭?”程庸趁机打破这闷葫芦。“他家孩子叫纪云，在班上，叫餐饭，感谢一下。”高子瑜清描淡写地说道。“你去吧，我中午还想把几个孩子辅导一下。”中午时间太宝贵。“还是去吧，莫让他来，你不去，他会当面骂的。”高子瑜谈起纪大明的趣事。 大明个子不高，壮实，木讷，但心实诚。那年头大成乡青壮年，闲季节挑一担竹席出门兜售。漫天要价，能多赚就多赚，谁还怕钱扎手。人无廉耻百事事可为，更有黑心人，让买主把竹席强行捆绑放锅内撒盐煮，可想而知最好的竹席也会烂。品行如此低劣，不但砸竹席品牌，而且毁本地人形象，造成信任危机。 可大明另类，要价不高，有点赚头就脱手，赚点工夫钱。一次他卖竹席，一位老者，挑了竹席问价，他右手晃动三下，竹席15元。老者付钱走人。木讷之人招揽生意，也不数，随手塞进进胸前破包。等没顾客上门，他一数钱，发现老人付钱太多，可人早没影了。他异常内疚，甚至瞧不起自己，欺骗一位老人，实在有痛良心。于是在原地等三天，没等到老人。太伤阴骘，有补救的法子嘛?向神忏悔吧。门前有座土地庙，大明买齐香烛、黄表等拜神之物，跪在庙前忏悔。火光晃动，映着土地老人慈祥的面容，才心安理得地离开。如此做法，在物欲横流的时代，确实可笑。不过如果人人心中都有底线，也许纷繁复杂的世界就简单多了。 鉴于他家条件差，所以他请吃饭，高子瑜百般婉拒。去年年关，他再次邀请，依然未答复。他嗔怒，站在校门口高声叫骂：“叫你们吃饭，也不是叫你们做事。不去是嫌我家脏，是不是?我家人一年吃到头，也没灾没病的，你们吃一次就毒死了。”“不是这个意思。”高子瑜有点哭笑不得，怎么解释呢，有这样请客之道嘛!“我知道嫌我穷，没好招待。杀了年猪，除了郎舅无好亲，除了猪肉无大荤，有新鲜肉，还抵不上三牲?酒也有，前天叉个足两斤重的鳖，卖的钱打酒，够你们喝。”说着话也软下了，哀求道，“孩子都读四年级了，老师们还不知我家门朝哪开，没捧过碗底，成了大笑话。今天管么样都要去，就算给个面子。”话说到这份上，高子瑜与许成中一合计，去!而且全体老师都去，给足大明面子。那天大明一家热情接待全体老师，设了全猪宴。什么皮打皮的猪耳，皮包皮的猪肚……吃来大快朵颐。酒一般，但有主人热情加温。众人敞开量来者不拒，宴席上谁最多，自然数大明，从寡言寡语到多言多语，再到豪言壮语，最后不言不语。王玄旨、许成中举杯推盏，酩酊大醉，宾主尽欢。 程庸一听，看来不去还真不行。到大明家才知道，家中有木匠干活。“程老师，你莫怪，没来过。今天刚好有人做事，就便叫你过来，也没好招待。”大明端茶倒水，叫菜……客气话不绝于耳。木匠脸上挂不住，到底谁是今天的主客?直到酒足饭饱，大明才放行。“孩子让你费心，费心了!”原来东方村惯例，凡是学生家有匠人，必请老师上门。据说是私塾遗风，重道必尊师。因有此传统，一年来程庸接触形形色色匠人。被他们的故事所感动，见识他们的喜怒哀乐。心中暗地思想，记录他们的故事，留在世人的记忆中。 农历新年悄无声息来临，按照高子瑜一贯要求，利用假期家访。那时留守儿童不太多，但家长们都忙着挣钱，儿童一般由祖辈照管。新年将至父母或回家，或闲下来，和他们聊一聊孩子，很有必要。家校形成合力，才能培养学生健全人格。见老师上门，家长们都很客气，常常坐下来就走不脱。“今天就不要走了，到年关了，也没什么事。择日不如撞日，请先生不如遇先生。平常说没菜是真的，现在办了年货，杀了猪。”众口一词，热情挽留。程庸一次次被强留，过小年才回家。 正月初八大明上门邀请，正月十五上他家看灯，只得答应。十五到大明家，高子瑜、许成中和王玄旨早到了，大明一家倾其所有招待。晚饭过后看花灯，太平灯没什么规模。只有狮子舞异常热闹。高子瑜、许成中和王玄旨不时谈论，见过的花灯盛会。 灯会一般从初七八开始，到元宵达到高潮。大成俗语：“有吃有烧，玩到元宵”。元宵前都是新年，到了元宵，就“闹”得更欢畅。小打小闹也会来场狮舞，追随锣鼓和鞭炮闹个通宵，合家吃顿“元宵果”，而后新年就远去，该干嘛就干嘛去。如果赶上“放”太平灯，那可真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太平灯一出，会人丁兴旺，风调雨顺。十里八乡争相邀请，闹腾中将新年的欢乐推向极致。太平灯会规模有大有小，小者一场龙舞、狮舞;大者表演形式多达十几种，诸如：舞龙、舞狮、五猖戏、大头和尚戏柳翠、渔夫和蚌精、高跷表演……。灯会来前，乡下人延请亲朋好友一同观赏。“灯来了”翘首见一童子双手擎盏方形灯，那是主灯，供在村庄祠堂内。接着便见五猖戏，几个大汉着赤青黄白黑五色长袍，戴狰狞金木水红土五色面具，手中舞动刀叉、铁链等法器，有节律地舞支，昂头走来，不要说黑夜，就是白天也瘆人。他们每户必到，斩妖除魔，驱赶鬼怪。 后选了几个场所，看了炸黑狮子、划龙舟、渔夫与蚌精、挑花担。最后看了乡戏，听不懂词，唱腔好听，“打彩”时给了赏钱，“跳加官”时，有人高呼：“恭祝高校长高升!”高子瑜应景打赏。走时王玄旨意犹未尽：“而今生活好了，玩的花样也不少，过年真热门。”程庸也有同感，优良传统是民族的瑰宝，应在传承中创新。 正月开学邀请不断，只好由许成中安排。许成中很认真地在一个小本上记录，排着日子。宴请均在家中，花费不多，四邻和亲友作陪，其乐融融。尊师渐成时尚，最直接地成效是东方村每年均有学子蟾宫折桂，几乎每户都出大学生。曾几何时，尊师传统消弭，代之以利谋利。亲其师，才能信其道，一旦老师失去权威，扭曲职业尊严，再谈教育就成一句空话。 许羡古在许多场合也参加宴请，不时对程庸施加压力：“在东方书没教好的，我就叫他走人。”话不客气。此时高子瑜不客气回应，“如果教好了，你怎么办?”话语逼人。许羡古才不出声，端起酒杯一口喝下，仿佛将不满和着酒吞下。王玄旨不时揶揄：“吃，就包孩子考取!”巧言不如直道，无疑压实程庸肩上的担子。（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吴延洲，小市中心校副校长。出版作品集《静等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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