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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家住在鸡笼山下，那里山清水秀，树木茂盛，是一个钟灵毓秀的地方。山脚下是一垄垄、一块块的稻田，打记事起，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厚道农民。 隔壁邻居二狗子家是个大家庭，他的父亲是个头脑灵活会来事的人，他将自家一块产量不高的稻田空出来，大概一亩左右，全家人集体出动，你一锄头我一铁锹，披星戴月，历时十天左右，愣是把一块稻田整成了一方鱼塘。 那个时候，二狗子成了我最羡慕的人，因为他们家有鱼吃，而且天天都有；同时，二狗子也成了我最讨厌的人，因为他每次都故意拿着煎得喷香喷香的鱼肉在我面前嘚瑟，有一次我分明看见他喝鱼汤时连同流下来的鼻涕一起喝进去的画面…… 二狗子家有一张特别大的渔网，抛撒出去能网住一大片水域。网大，网到的大鱼就越多；鱼大，吃起来自然更鲜美。平时，他们家往鱼塘里随便撒一次网都会有鱼，多的时候有十多条，少的时候也有好几尾，网上来的鱼他们放在一个水池里养着，每天换一次水，这样，天天都有鱼吃，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偶尔也有村民来买一条回去哄哭闹的孩子，但那个时候，不是谁家都有能力吃得起鱼，最起码我家就没有那个能力。 每年过年的时候，二狗子家都会干鱼塘，每每那个时候，我都会去凑热闹。我喜欢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一旁看，会为他们网到了一斤多重的大板鲫而欢呼，如果网到更大的鲤鱼、草鱼、鲢鱼，我就会特别兴奋，感觉好像是自己网到似的。可那些大鱼，终究不是我网到的，我不能带回家中，也无法吃到一口鱼肉，最多只是过过眼瘾，咽咽口水。 小孩子到底还是忍不住馋的，回到家中，我就会绘声绘色地向父母描述他们网到大鱼的情形，甚至想象着，烹饪时一条大草鱼能占满整个锅，语气里满是羡慕。 父亲是个闷葫芦，听后常常默不做声，也不发表任何意见。我想：他的心思也许全在我家那几亩田地上了吧！更何况农闲时分他还要帮别人编织晒谷垫、织篮子、篓子、箩筐等贴补家用，算是个称职的蔑匠吧。对于去养鱼捕鱼，他没兴趣也不擅长。 但我说的次数多了，父亲还是有了些许改变。有一天晚上，父亲就着昏暗的煤油灯，独自一人蹲在大厅，和着细竹丝上下跳动的节奏，动作娴熟地编织着什么，在蛙鸣蝉噪的夜晚，也许只有父亲嘴里叼着的那半截忽明忽暗的劣质烟知道。第二天一早，父亲便拿着手里的东西向我炫耀着，父亲告诉我，这个东西叫做“舀罾 ”，“罾，鱼网也。形似仰繖盖，四维而举之”。罾大大小小的有很多种，父亲做的是最简单的一种。 之后只要有空，父亲便带着我和弟弟妹妹，拿着“舀罾”、小桶子去捕鱼。只是这个“舀罾”小了点，只能到浅浅的小沟渠或者田头，不能下河捕鱼。用“舀罾”捕鱼的方法也简单：选一条水流平缓的沟渠或小溪，将“舀罾”卡住一段流水处，网口朝外放水里，摊开网兜，从上游用一个竹制的响筒顺水而下，把鱼虾赶到“舀罾”里，受到惊吓的鱼虾蹿进网里后起网，这时，你会看到一小兜活蹦乱跳的小鱼小虾。
“舀罾”里除了小鱼虾，还有泥鳅、黄鳝、螃蟹等，虽然都很小，但经过母亲的巧手烹饪，也是一道香气逼人的美味。受父亲的影响，我到老河滩上砍了十多根的柳条回来，央着母亲用废弃的纱布蚊帐，剪成一尺多宽的方块，然后将四个角绑在弯成弓状的柳条上，最后用一根长约四尺长的纳鞋底线，一头扣在柳条上，一头扣在长竹竿上，就这样一张小小的“小赶网”就做好了，既轻便又好用。 更重要的是，自从家里有了小赶网，也能随时网到鱼，让我的心里充满了力量，对二狗子家网到的大鱼也不那么羡慕了。再大些，我便能独自一人拿着小赶网去捕鱼，每次也能网回够吃一餐的鱼虾，尽管每次都是一身的汗水，脸也变成了大花脸，泥水沾全身，活脱脱一个泥人，但我依然很高兴，捕到了鱼，就意味着又可以改善生活了，困难年代，哪怕是小鱼小虾也是上天给我们的恩赐，是一道难得的美味佳肴。重要的是，吃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不仅唇齿留香，还回味悠长，心里更是美得很！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一辈子与田地打交道的父亲完全不知道书上还有这么一句名言。他只是觉得既然我那么羡慕别人家能捕来大鱼吃，不如也给我弄一张小网，捕些小鱼虾过过瘾，解解馋而已。但他的做法在无形中给了我很大的影响。 业余时间，我喜欢写作，停停歇歇至今也有19年了，但都是些“豆腐块”大的千字小文，稿费也是几十百来块而已，还有一些落选的自不必多说。有时看到群里的一些前辈出手就是几十万字的长篇大作，也曾羡慕过。现在想来，我写短文和父亲制做“舀罾”捕鱼，是何等相似——他将小鱼小虾赶进网中，由母亲烹饪出一碗碗香喷喷的小荤腥，给我们解馋、慰心；而我一字一句写出的短文，也营造了一方心灵的美好呀。 虽然小了些，但终归是属于自己的。敝帚自珍，我，自得其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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