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伯是肝癌，查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后期，医生断言如果不治的话，他的生命只有三个月。他沉默了好久，还是选择了放弃治疗。 两个儿子齐声劝他，哪怕再多活一年也好啊。 刘伯说，自己不怕花钱，但怕受罪。随后又嘱咐两个儿子，别告诉你们母亲…… 两个儿子愕然，父亲和母亲已经分居了二十多年，他瞒着母亲的意义是什么呢？ 刘伯没说话。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对于刘伯来说，每一天都是煎熬，他说，他多希望自己在某一天或某一时刻，眼晴闭上便不再醒来，那样，他便解脱了。 “你们母亲也解脱了……”他对儿子说。 终于有一天，他的精神特别的好，还把自己的兄弟姐妹都叫到了一起。 大儿子说，恐怕父亲是不好了，这是回光返照。 事实他说得没错，刘伯也是交待后事的，为此，他专门让二儿子去把住在城里的妻子叫了回来。 妻子杨姨一进门，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刘伯说：“叫你回来，只是想再看看你，以后想看也...看不见了。 老大老二，我走之后，把我的骨灰撒到后山上吧，别挖坑，也别埋土，使劲往树林里去，越远越好。 我想护着，我的妞妞……” 杨姨听了，不由得一阵悲恸：“你至死也不会原谅我么？我都告诉过你了，那件事就是个意外，妞妞也是我的女儿啊……” 屋里的人一阵沉默，他们都知道，在这个家里，妞妞是个禁忌。 刘伯和杨姨是相亲认识的，他们的那个年代，只要父母觉得合适，而两个人又互相看着顺眼，那么这件亲事便算是成了。 他们结婚前，只见过几次，单纯的连手都没有牵过，更别谈什么感情了。 刘伯稳重，杨姨娇俏，本以为是天作之合，却没想到结婚后的生活却是一地鸡毛。 杨姨爱美好打扮，根本不适合过日子。 去队里挣工分，别人十分她连四分都挣不到，不是头疼腰疼就是胳膊疼，还会对着村干部嘟嘴撒娇卖萌。 刘伯觉得丢人，就把她留在家里，跟着母亲去养蚕做饭。 后来才知道，即便是活轻松了，她也是个只动嘴不动手的主。 可日子还得过下去，刘伯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杨姨干活不行，肚子倒争气，三年给刘伯添了两个大胖小子。 看着两个年画娃娃般的儿子，刘伯干得越发起劲。 就像人们说的，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情人梦，刘伯也一样，他还想要个粉嘟嘟的闺女。 老大五岁，老二三岁，杨姨又怀上了，这一次真的圆了刘伯的梦，是个闺女，出生就八斤二两。 刘伯乐坏了，给闺女取了个小名叫妞妞。 可能因为生妞妞时受了太大的罪吧，杨姨并不喜欢这个小女儿，还经常因为哭闹偷偷地打她。 所以，刘伯更多的时候，会把妞妞带在身边。 那个时候，已经分产到户了，刘伯能干，虽然有三个孩子，日子过得也不算艰难，手里甚至还有了余钱。 杨姨又按捺不住她那颗爱美的心了。 每次逢集每次必去，新衣服雪花膏相中便买，却从来想不到给三个孩子买一丁点零嘴吃食。 刘伯说她，她比刘伯还有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点东西你都不舍得，我嫁给你干什么？就为了生这几个孩子？” 妞妞六岁那年，刘伯有事，让杨姨在家带着妞妞，谁知道那天来了个玩杂耍的，妞妞吵着要看，杨姨拗不过又烦得慌，就让妞妞在那玩，她转身去和一群姐妹聊天了。 等想起妞妞来，已经过去半天时间。 她到处喊，没有听到妞妞应声，等找到的时候，妞妞已经漂在了小河里，没有了呼吸。 谁也没看到她是怎么掉下去的。 刘伯疼疯了，他用巴掌猛烀自己的脸，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他对杨姨说，她不配做一个母亲。 比起刘伯的悲痛欲绝，杨姨显得平静很多，她对刘伯说，这就是妞妞的命，许是她的生命就这么多。 她的话，让刘伯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刘伯抱着妞妞上了山，未成年的孩子是不能入祖坟的。 谁也不知道他把妞妞埋在了哪里。 他对杨姨说，永远不会原谅她。 刘奶奶劝他，妞妞已经没了，让他往开了想，毕竟还有两娃要养呢。 可还没等他回头，杨姨便不见了，这一走就是十几年，等再回来的时候，老大已经结了婚，老二也已定了亲。 刘伯不让她进门，她说：“咱俩还没离婚，你的家就是我的家。” 刘伯卷起铺盖上了山，在山上搭起了个窝棚。 老二结婚了，要在城里买房子，杨姨给拿出了二十万，十万给老大，十万给老二，那是她全部的积蓄。 她说，当初她赌气离开，并没有走远，本来是想刘伯会去找她。 可没想到，从希望到失望，从失望等到了绝望，想想早夭的女儿，也觉得没脸回来，便四处去打工了。 刷过盘子，扫过马路，做过工厂，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可依然还会想家，想儿子，想刘伯。 她也知道是以前任性与不负责任害了自己的女儿，可她更想得到刘伯的原谅。 终于回来了，结果…… “这十万给你，我想跟你去住。不能老让你爸住在山上，而我确实是没地方去了。余生也只想守着你们。 那十万，留给你哥，让他好好照顾你爸……” 转眼间，又是二十多年，刘伯和杨姨，一个在乡下跟着大儿子，一个在城里跟着二儿子，再也没有相见过。 谁也没有想到，临了临了，刘伯会有这样的遗言。 难道有些伤痛，真的是死都不能放下吗？ 杨姨哭着走了。 大儿子问刘伯：“你就真的不能原谅母亲吗？” 刘伯虚弱地笑笑：“你妈现在，也不过活了个执念，我要是说原谅她，她还怎么好好活下去？ 只有让她死心了，她才能真正的开始她的新生活……” 结语： 我们常常纠结父辈们的婚姻，他们之间究竟是有没有爱呢？ 他们的婚姻，基本都保持了一辈子。 就像刘伯对杨姨，心里也许早已经原谅，只是，没有说出来…… 其实，他不也是只活了个执念么？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