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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黄色的墙(二)

 zhb学习阅览室 2022-11-08 发布于上海

作者:麦麦

我和丝瓜从幺妹面馆出来,拐进胡同。我们讨论着花椒能不能找到他的家。一辆开着车灯的汽车嘶吼着,慢吞吞地过去。花椒就在我们的斜后方,我们和她对视了一分钟之后才认出来。花椒戴着眼镜,头发没有扎成之前的两股小辫子。她与世界相处的方式每天都不同。到楼下的时候我们遇到了新的伙伴西瓜。

我们走进屋。客厅的沙发上放着两个手提包和几个扎紧了的袋子。窗户下小圆桌旁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妇女,一个女孩跟丝瓜小声耳语。丝瓜说了一句“好的,没问题”。然后他转向我们说,我们上楼去卧室。女孩朝着窗户下的女人走去,我想她们是一对母女。

我们从旋转楼梯上去,推开门,是一个跟客厅差不多大的卧室,是一个榉木色的阁楼。我们被包围着,好像进入一个古老的木质教室,这儿适合做除了学习之外的任何事情。正对着门靠墙的是一个大衣柜,衣柜的门全部敞开着,又好像是衣柜没有门。最大的那一格挂着男人和女人的衣服,旁边的一格放着一个没有枕头套的白色枕芯。左手边两面墙交界的地方放着一个梳妆台,上面摆着一些化妆品。紧接着是一个写字台,一台银灰色的笔记本电脑卧在上面。一个没有套垃圾袋的黑色孔状垃圾桶躺在地上。挨着写字台的是一张双人床,两个浅蓝色的枕头整齐地压在床头上,接着是铺展平整的浅灰色被子。

丝瓜叫我们坐。我们默契地站着,看看床再相互看看。丝瓜明白了什么,他走到衣柜前,拉出一块小的床单,铺在床上,只能盖住床的一角,他又在衣柜里拿出一个薄薄的被子,铺在床上,盖住了床的大部分。

西瓜一屁股坐下去。我也跟着一屁股坐下去,我坐的地方凹出了比我屁股要略大一些的不规则形状。这床的舒服给人一种在草原的错觉,丝瓜和叶子就像是草原上的马,如胶似漆地撕咬着。这床铺记录下他们亲热时刻的每一个形状,直到第二天太阳钻进他们的被窝,印在他们的身体上。花椒坐在写字台前面的椅子上。她观察着时间留在卧室里的痕迹。

床正对面是冰冷的暖气片,要再过一个月才会暖和。北京每年供暖的日期都是固定的,但寒潮看心情。暖气片上面是两扇窗户,窗台上有间隔地摆放着很多他们去各地旅行时带回来的纪念品,此刻把它们摆在榉木色阁楼的窗台上,更像是他们抵达极乐时的战利品。每次结束刚好清点一下。最中间是一瓶有些枯萎的花,最显眼的还是中间的那朵向日葵,它刚好面对着我。窗户外面是一个很小的长隔间,丝瓜告诉我们长隔间是洗手间。西瓜从右边推门去隔间,风呼呼地拍打在窗户外面的铁护网上,声音穿透进屋。北京今年的天气异常得要命,刚过十一,天就冷下来,在外面站不上几分钟就想往屋里钻。更要命的是今天刚好是寒潮。

丝瓜问我们喝什么。我们都要了一杯白开水。准备工作结束之后,丝瓜坐在进洗手间那道门的台阶上,再朗诵起他最喜欢的长诗中的一段。墙角放着的黑色花瓶插着一朵花,从旁边立着的穿衣镜里能看到丝瓜的侧脸和花瓶的另外一侧。他时而盘腿时而伸直,他读得很认真。

我沉浸其中,感觉这首诗适合坐在地上听,但我还是坐在凹下去的床上。我不想影响他和房间里每一个回旋的声音。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读的也是这一段,我想他在很多个无人的夜晚也曾独自朗诵起这一段。

丝瓜轻轻地拿起又轻轻地放下。他读完之后,脸上流露出的喜悦在穿衣镜里绽放出来,映在花瓶插着的那朵花上。我们逆时针转吧,下一个西瓜读,丝瓜说。

西瓜在我的左侧。他从包里掏出一本拆了封套的小说,慢慢地翻开白色的书皮和书页。在他的声音还没有走入安静之前,我坐到对面一进门的地板上。木质的地板没有我想象的冰凉,反而给我一种温和的舒适感。西瓜的声音开始,弥漫在充满空气的房间里,落在菊儿胡同的每一块地砖上,被游人捡起。外面的风依旧刮得厉害,我想这些微弱的声音会被风带到更远的地方,温暖着更多游荡的灵魂,我是其中一个。我用余光又扫了一遍房间。花椒和丝瓜时不时地点头,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印着西瓜手里捧着的文字。西瓜读到他甚是喜欢的地方,换了一个姿势。声音在榉木色的房间里回旋,回音和发出来的声音堆叠在一起。又到了甚是喜欢的地方,他又换了一个姿势。

他们都做了准备,带了喜欢的书籍。我什么也没有准备。也不是,我有准备的,我是来纪念一个已逝的青年作家。我在网上找到了青年作家的诗,把链接发给了自己。尽管这样,我还是觉得过于简单,对于这样的阁楼里放着的柔软的床还不够慎重。

……

(精彩继续)

原文首发于《青春》2022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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