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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下午要封的时候，我还在郊外骑车，并不着急回去买吃的，而是更想多在外面走一走，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知道，下次能出来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这中间肯定要经过一段和自然隔绝的“居家不外出”的日子。 冬小麦刚刚出苗的大地上，冬天暂时还没有来，上面几个季节的暖意还没有完全走开，这是一个短暂的容人回味夏天展望冬天的时刻。夏天种过稻子的田地里，现在已经种上了冬小麦，垄上还残留着一些干枯得变成了黑褐色的草，水草，水草棱状的茎秆和大大的穗头都已经变黑。这种有水的地方的麦田畔的水田景象，是平原上的特例。 已经是黄叶飘零的晚秋。晚秋和杏花初放的早春一样，都是季节中至美的一环。所有的叶子都在变颜变色，都在抓紧被寒流吹落之前的最后的时间段，变成金黄、橘红、暗褐和点缀着铁锈色斑点的残叶之状。这个时间段很短促，一般人们不以为意便会稍纵即逝，想着下星期再来看，下星期已经变成了光秃秃的树枝。而即将到来的不能外出是强制性的，错过随后的大地风光也就成了必然。 不大情愿地回到城市，秋天的城市大多数时间都在一种冷冷的灰霾状态里，好像一直喘不过气来。街道上永远的车流人流之间落下的树叶和路边角落里的永远无动于衷的灰灰的冷寂，都让这座明明有很多人的城市显得寥落。寥落的是空气的透明度，是物象的色彩，也是现代文明，是除了不知愁滋味的孩子和一味活在本能里的人之外，便经常陷于含混的暗淡…… 今天的雾霾里的黄昏是热闹的。大街小巷所有开着门的店铺、菜市场、大小超市都挤满了人潮。大家急匆匆地走着，大包小包的背着、抱着、扛着、推着、拉着，还不忘互相说着即将到来的”居家不外出”的日子会有多长。 一位说话头头是道的女士站定了对我关于是不是真的要封城了的疑问进行了回答，说会根据疫情的情况做出科学应对，不会大面积封城的，不会的，不会的。 她的回答使我眼前一亮，觉着可能都是误传，说不定明天早晨还能像今天一样自由出行呢！但是看看人山人海的采购人群，这个刚刚被她科学理性的回答给带出来的希望也就缩了回去。果然，她还有后话：当然目前的疫情也是很严重的，长安区已经有多个高风险地区了，新华区也有了：柏林北区、赵一街西区、鑫城小区…… 其实我的这一问，不过是和“吃了吗”一样的打招呼的话而已。因为我的车子没有车梯，需要靠在一个路边的水泥桩上，而她当时推着车子正等着我过去以后把自己的车子放在那个空位上。她发现我没有要走的意思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愿望，我赶紧说不走不走也是刚来，并且顺势问了这一句打招呼的话。 她类似发言人的滴水不漏的回答，并没有妨碍她自己也和我们一样冲进超市里去采购。很有一些人都已经练就了这样的本领，说起来是很好听的，很像面对屏幕前的千万个观众一样，不过自己在现实中做起来的话，也是毫不迟疑的。 我先买了半斤蛋糕。吃蛋糕的幸福感里混合着儿时记忆的不满足的，这种不满足早已经忘记了，只是在突然看见蛋糕的时候才重新浮现出来。每次吃都是回到过去满足一次。在以后居家的时间里，偶尔吃一个，就像是能偶尔走得远远的，远到童年的地方。 这蛋糕不是现在生日蛋糕的蛋糕，而是传统的槽子糕，是所谓无水蛋糕。无水蛋糕酱红色的造型像是一个圆柱形，顶部有一圈冠盖似的凸起。细腻绵软甜香可口，世间再没有什么东西同时具有这么多宜人的品质。儿时记忆中，连被蛋糕的油渍浸过来的马草包装纸以及上面十字的草绳，都连带着具有无穷的魅力。 想到这里不禁发笑：都到了什么时候了，自己还在买情怀，还在为了情怀而采购。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把生活需要的东西买到手。 买了蛋糕，随后又买了平常经常买和其实不怎么买的很多东西：豆腐乳、鱼罐头、冷冻带鱼、炸花生、方便面、江米条、香肠、酸奶、苹果酱、辣椒酱、挂面、面包、馒头、小米椒盐饼、豆腐，当然还有几种蔬菜。给蔬菜称分量贴价签的时候，服务员一个劲地说着：就买这么点儿啊，够不够，这一封谁知道封多长时间啊，到时候再买那可就贵了，贵得可不是一点半点啊！听到这话，排队的人们就顺手再抓上一个大白萝卜、几个胡萝卜、几个洋葱。 到超市门口排着大队结账的时候看每个人几乎都推着车、拖着篮子，据说超市里的车和篮子都已经用光了，后来的人只能从一开始就用自带的或者是结账口买的一个个大塑料袋装采购的东西，塑料袋勒手，于是就直接放到地上，队伍前进一步，就挪着塑料袋往前走一步。到了这个时候大家其实都已经不急了，东西已经买了，只要等着时间慢慢过去就可以结账出去了，心里有底了。随后不能出门的日子有了这些东西的保障，只要时间不是太长，就应该不慌了。至于说精神上的需要，那是来不及考虑的。总之大势所趋，别人怎么着自己怎么着，随波逐流吧。 有意思的是，我提着勒手的大塑料袋走到车子边上的时候，看见进去的时候回答我的问题的女士也正在往自己的车子后架上放刚买的东西。目测一点儿都不比我少。 果然，随后大家都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由小区物业通知的消息，从晚上八点开始“居家不外出”。从大街上无人无车的情况看，这肯定是各个小区一致的联合举措无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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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