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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 |王薇: 磨 面

 新用户9326cauu 2022-11-09 发布于安徽

关于白面最深刻的印象是父亲的一句:哪天要是厚饼紧吃的,那就好了。现在的厚饼早已是紧吃的了,可是父亲却是不愿吃了。
小时家中堂屋里是挂着两只竹篮子的。跨进青石板的门槛,抬头就可以看到屋梁上挂着两只竹篮子,一边一只,有时过堂风吹过,篮子也会一荡一荡的。扒篮子看,是我们那时放学后第一件事。两只篮子里分别挂着的是大芦面饼和白面厚饼。每次我们放学后,会搬个高腿板凳,先放在挂厚饼篮子底下,小心翼翼地站到板凳上,踮起脚,掀起盖在厚饼上的纱布,看着里面白白的,带着很大蜂窝的厚饼,长长地吸一口气,咽咽口水,重新盖好纱布。下来再把板凳搬到盛大芦面饼篮子底下站上,从篮子里拿出一块硬邦邦的黄黄的大芦面饼。那时也在想,如果哪天可以紧饱的吃一次厚饼就好了。
我家前过道是全庄子的磨面坊。家里有一头驴,有驴舵,有蒙眼罩,还有防止驴偷吃面的嘴罩子。记忆中已经没有谁家来磨过面了,但是磨面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石磨是很大的,有现在的圆桌面那么大,分上下两层,中间有磨脐,上面的磨面上有加粮食的小洞,还有可以插入磨棍的四个洞,以便可以把驴套上套。记得每年在秋天的时候就会请个锻磨匠到家里来,一凿一錾地把磨膛錾的有棱角。至今还记得那个锻磨匠姓董,人人都喊他小董,会住在家里锻好几天,家里都会传出叮叮当当凿石头的声音。

磨面平时主要磨大芦粟面,过年过节有磨小麦面的,还有高粱面的。
磨大芦粟面是比较简单的。大芦粟拨出来后,晒干,然后用簸箕一簸箕一簸箕的簸,把里面的须和瓤都簸出去,就可以开始磨面了。而磨小麦面就稍显复杂,要先淘,然后捡,再磨。挑半缸水,把篾篮子从钩子上取下来,准备好凉床,铺上巴子,上面再放上大席,再搬张桌子放在旁边,桌子上放上大扁,一条毛巾,然后就可以开始淘小麦了。我家这事,一般是我和奶奶配合干的。奶奶会先从泥瓮中或是占子搲出半篮子小麦,慢慢地侵入水缸,开始转动篮子,进行漂,把秕子漂出去,然后把篮子边放在大扁的边上,慢慢地把上面的麦子扒到大扁里,这时我便开始用毛巾攒麦子上的水,再均匀地把麦子摊开,经过这样几次三番的操作,最后篮子底下会沉淀很多沙子,这时家里那一群一直围在那里等吃的母鸡就可以享用美食了。一般情况家里每次淘粮食,四篮子就差不多了,麦子还是精贵的。大扁里盛满时,就把大扁里的麦子倒在席子上继续晒。每次晾晒时,奶奶总会说:等会用你的小狗牙咬下小麦:咯嘣响时,就是干了。我会一遍遍地去咬,刚开始的响声不是很脆,到后来就是咯嘣脆了。麦子干了以后,还要用簸箕先簸下,再慢慢地捡沙子。我是很喜欢做这件事的,看着手里攥的几粒沙子,成就感满满滴。
粮食收拾停当,就可以开始磨面了。奶奶把大扁放在磨盘旁的木架上,里面放好箩面特制的木棍(木棍已经被箩出一面是滑滑的了),细箩。让家里的劳力把磨盘掀起来半边,在底下先铺上一层大芦粟或者麦子,这是首先准备好磨膛,每次磨面尽可能的几家一起磨,这样就可以少占磨膛。把石磨上的架子架好后,就可以把驴牵入阵地了,驴的装备有套在脖子上的舵,防止被绳子勒伤,还有蒙在眼上的眼罩,防止老是转圈头晕,还有嘴罩,防止偷麸子吃。准备停当后,奶奶就一拍驴的屁股,小驴就开始围着石磨开始不停地转圈了。奶奶会不时的向磨面上的小洞里扫进粮食,随着驴的转圈,面就源源不断地从磨中间的缝中淌出来,等磨盘边的面有堆积的时候,奶奶就会让小驴停下,把已经磨下来的面扫下来,然后就可以用箩箩面,这头拉到那头,细细的白面就从箩下出来,铺到大扁里。在箩上的粗的,奶奶会再次加到磨面上,再扫到小洞里,如此经过这样三次,最终上面的麸皮才不再被重复磨。一般第一遍箩出来的面,奶奶会搲出来一些,单独放着,其余再箩出来的面就会拌在一起。小驴一直被带着眼罩,嘴罩转圈磨面,等磨结束时,也会给它吃一把箩出来的麸皮。后来家里的小驴卖了,家里人也有抱着磨棍,转圈推磨的。
每到春节前,家家户户就开始准备汤圆面。那时的汤圆面不是糯米的,而是黏高粱做的。高粱成熟后,把头钎下来,几个绑在一起,倒挂在屋檐下,一串串的,很是好看。直到春节前,每家就会从屋檐取下挂的高粱,用锄头把高粱粒刮下来,然后放到碓窝里,用铁棍一下一下的搋,不能很重,防止粒子被搋破,然后把簸箕簸一簸,这样便有粒粒分明的高粱粒了,重新把高粱粒倒入碓窝,这时就可以用很大的劲搋,直到碓窝里是微微泛红的黏芦面,就大功告成了。搓汤圆时,把黏芦面用开水烫一下,那真的叫一个粘呀。那时要是看到谁家吃上糯米面搓的汤圆,简直羡慕的淌哈喇子。现在是如果能看到谁家吃黏芦面搓的汤圆,估计我会顾不上矜持,也会去讨要几颗来吃。
后来不知道啥时开始,不再磨面了,而是机面。父亲把淘洗干净的粮食用板车拉到机面坊,用磅秤过一遍秤,按斤付工钱。把粮食倒进机器,随着机器的轰隆声,白面便淌了出来,就一个笆斗换一个笆斗地接面粉,才从机器里出来的面,是很烫的,需要放在大扁里凉会,才可以灌入口袋。麸皮会从另一个出口流淌出来。每次父亲这时都是汗流浃背,头发上,脸上,衣服上全是白色的面。有时机大芦面,大芦粟倒进机器,开动机器,接面粉的口袋便会鼓足了气,好像少许的粮食可以机出那么多的面。老公讲过,一次他去机大芦面,看到鼓鼓的一口袋,愁坏了,怕自己背去那一点大芦粟,机出那么多面,怎么能背的动回家呢。
记得那时每次去机面之前,母亲总要交代父亲,一定不要第一个机,不然机器会占很多的膛,可是父亲好像每次都是第一个机的。
再后来,机面坊也不见了。到超市随便走一走,想吃啥面,都有。而且做出来的厚饼或者馒头都是白的耀眼。会做厚饼的人已经不多了,买个两块钱的,够一家子吃的。后来又听说,现在大型面粉厂,加工小麦时,运用了各种分离术,有麦芯面,高筋面,低筋面······难怪再也吃不到原来的麦香味了。
现在梦里时常出现有白面流淌的画面,伴随着小驴蹄得得的声音,轰隆隆的机器声,熙熙攘攘的人流声,高高悬挂的篮子,随风一荡一荡······

文化明光|我为家乡代言



图片:网络
编辑:董祖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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