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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天地 | 赵新月 | 文竹

 结庐作伴 2022-11-09 发布于四川

◎文:赵新月 / 图源:堆糖

说到文竹,我果真有一件事情要说。

去年毕业,教室里留下了好多花花草草的盆栽,当时有人就建议:这些花草,留在这里也挺可惜的,就让那些心灵手巧的女孩子去照顾吧。一句感喟于离别情景的话,说者有意,听者更是有心。被安排余下旅途归宿的生命,定也是半忧半喜。我本来欢喜着那些半青半绿、深红浅红的植物,看着窗边还稀稀落落的剩下一些没有被挑走的盆栽,便悄悄走到跟前,希望能偷听到一些花的细语,一些草的唏嘘,一些人的心里话。然而我什么也没有听到,于是便暗暗笑了一下自己的多情。随后又把目光落在了边上的文竹,它已经是枯黄多于青绿。“唉,带回家去吧。”像是出于对一个生命即将陨落的怜悯,我决定得那么迅速仁慈。

其实,在我心中已经有了对文竹生命尽头的早早预见,或者更像是一种宣判,然而我还是替它做了我自以为是的最后挣扎。我慢慢剪去了那上面的枯黄色,余下了零落孤寂的几层绿色。同学们都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关心周围,它生长了三个多月的土壤竟是干涸的。我们都在为自己的旅途不断地创造更多的路径,生命中一些事物遇见了,便是幸事,也曾诗酒趁年华地快活相伴一番;离别了,也曾不舍执手说尽道别,然后各自转身奔向远方。

在离开家之前,我对于文竹的情感与呵护,除了一开始自以为是的“心灵手巧”地想要妙手回春,裁了枯枝,剪了烂叶,也查了它喜阴,便嘱咐家里人帮忙照顾,其他的,便没有什么了,也仅仅止于此。然后,又是一段再熟悉不过的主旋律——九月,收拾好行囊离开家。那时,心情的跌宕起伏将整个身体都占据了,我没有空间再腾出来给其他东西。那文竹,也许也是我生命中遇见的一个旅客,你来了,我热情相接,你走了,我也回首相送,我们在彼此的心中也激起过波澜,但最终都会归于平静,甚至不被提起便会慢慢遗忘。

后来,我回到了家里,想起之前的不舍,竟有点可笑,我这不是如期归来了吗。和家里人相拥问好后,父亲引我去了里屋 ,然后他让我看看文竹:“这盆文竹,你刚从学校带来时,感觉不太好,快要枯死了,我还记得你那天剪枯枝的认真样。你本来就喜欢植物,想着这文竹也难养活,谁知道现在这样生机。”

突然间,一种猛烈的感情袭满了全身,我欢跃地告诉父亲:“爸,我感觉自己拯救了万物。”然后就同父亲毫不掩饰地大笑了起来。在家之外,每个人都有好多的角色,而在那些众多的角色之间转换,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因为,在世界眼中,你不是不可以任性,而是你的活泼可能伴随不了磨人的路途,到最后,那种任性顶多只能被称作“节制性的活泼”。终于,在这里,我可以大大方方地撒野了,可以毫不保留地惊叹文竹的生命,可以好好看看周围了。

其实,那文竹自我遇见以来,已经不只是一种植物了,它更是一种感情,一种规律。

“一丛袅袅案边盈”,对啊,你从我的多情开始暗示我,要承担得起欢愉,要经得起离别,把一切都看得淡然,不用痛苦地避开欢喜,也用不着费心地逃离悲伤。“清韵依依点室宁”,在你层层相叠的细叶下,有许多闲放的歇亭,那些在繁华中受伤的人,终于可以有理由停下来歇歇了。然后,就可以在细叶层层间说尽那些白驹过隙,生死合离。那文竹就是逆旅,我们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的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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