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知道了T80园区；还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知道了T80园区就是铁匠营80号。铁匠营80号，我20代的一段时光与它一起度过。 T80位于钟山风景区，前身是国民党军统密码研究所，1970年成为中船七二四研究所的一个工作区。我与它结缘是因为老胡。 我在南师大读书的时候认识了老胡，毕业后也因为他留在了南京。一人独居异乡，妈妈放心不下，便催促结婚。那时候不像现在，是实实在在的裸婚，房子、车子、票子一概没有，两张单人床一拼，两个人一块吃饭，就完成了终身大事。我们的新房就在T80园区的9号楼，是老胡单身时的宿舍。从此，我开始了在T80园区的生活。 1990年代，这里比较幽闭，从5路公交小卫街站下车，向北经过电视机厂，再经过一段村民居住地才到。高大的黑色铁门通常是关着的，看门的是一个很肥的女人，也是所里职工，盘查甚严。那女人的老公和老胡同在一个研究室，看到我来还是要盘问，眼神也很八卦。她也常值夜班，我在南师大读书期间，老胡到学校找我都是早早撤退，或者我到T80来，他从不肯远送，要我自己5路转3路回学校，因为大门10点准时关，那女人绝不通融。一旦晚回，只有爬到铁门最高处翻进来，这时候那女人便会出来，在下面拼命摇晃铁门，给翻越增加了不少难度。被折腾几次之后，不论我如何表示不满，老胡也坚决不向我妥协，关门之前乖乖回去。这个大门现在是园区的后门，门前是沪宁高速的高架，车流不断；贴着围墙是新辟的环紫金山绿道，人来人往，再不是当年的静谧模样了。
园区的主干道是用石块铺成的，五颜六色，高低不平，因为年代久了，很多石块的表面已经被磨得光滑。20代的我还是很爱美的，喜欢高跟鞋，在这样的路面行走很有些不便。现在已经改成了平坦的柏油路，穿着运动鞋行走其上很舒服，我却觉得失掉了什么，很怀念又说不出。高大的梧桐树在路的两边对称排列，每棵树都在几乎相同的高度上分出叉来，有两到三根粗枝，在空中交错，夏天的时候就是一个天然的遮阳棚。20年过去了，它们依旧在这里，只是改变了对称的形状。门卫说，因为枝繁叶茂，影响了车子出行，所以路左的树统统被锯掉了内侧的粗枝。因为失去了平衡，似乎要向外侧倒下去，而且与路右侧的树也不再能够交错，比之前疏朗了不少，我想再到夏天的时候享受不到密密的阴凉了。之前所里的班车一直在T80园区与下关工作区来往，从没有觉得这些树有什么影响，现在出入的以小车为多，对门卫的说法我颇有些疑惑。
主干道的东西两边各有五幢黄色的两层楼建筑，从大门起，东边依次为1号楼至5号楼，左边是6号楼至10号楼。9、10两幢是宿舍，从主干道有一条小径延伸至楼前。当时老胡上班在5号楼，住9号楼，两楼位于主干道的两侧，基本在一条线上，却不能相望，因为整个园区是东高西低的坡地，9号楼的位置相对较低，形成自然的隔断。9号楼很美，东边山坡上有几竿翠竹，楼前是石头小径和草地，每天老胡从这条小径跨过大路就到了他的研究室，对他来说家和单位的距离就是一个主干道的宽度，“当时只道是寻常”，现在想来真幸福。园区很原生态，除了必须的通道以外，大部分地方都长满了灌木和小草。春暖花开的时候，随意一处坡地，扒开草丛，就会挖到野荠菜、马兰头、枸杞，周末一个上午常常收获不菲。还有草药，可惜我不认识。9号楼东边的那片小竹林里，甚至捕获过刺猬，那只可怜的小刺猬最终落了捕获者的肚子，据说非常美味，而我觉得有些残忍。现在9号楼挂着“闲人莫入”的提示语，我站在楼前，似乎20年前的我在那扇窗后与我对视…… 9号楼的生活简单而快乐，那时候周末仅有一天，大家会聚在楼前吹牛晒太阳，天南海北都随便，也会打扑克牌，需要刺激的话可以打个赌玩玩，围观者甚众。老胡曾与一同事以梅菜扣肉打赌，如果对方能一口气吃下十块扣肉，老胡输一包三五香烟。结果是两败俱伤，同事赢了，但十块扣肉让他几天心口泛油，人也蔫头耷脑；老胡输了，包揽了肉和烟的费用，胸口隐隐作痛，那个时候可不是一笔小开支！这个赌几乎成为经典，若干年后提起仍令人捧腹。 3号楼与4号楼之间原来是一个球场，现在改成了停车场。球场前的山坡上是平房，老胡的一个后辈住在这里，我也过来玩过。平房那时主要是给干训队使用，还有教室。现在平房被多家公司租用，教室仍然空着，算是当年痕迹，未来也不一定还能寻觅得到。教室后面有一碉堡，我以前没有看到过，那时山坡上荆棘丛生，没有路，现在周围都整理干净了，供人参观。
8号楼和9号楼之间是食堂、澡堂，9号楼西边是一片空地，住户老李开了好大一片菜地。老胡单身的时候，几个人打牌到深夜，肚子饿了，到食堂偷过菜，到老李的菜地挖过菜。食堂师傅当然不知道谁干的，但老李是知道的，老李本不计较几棵菜，但踩坏的比挖走的多，老李生气又碍于情面，只能指桑骂槐地教训一通。关于公共澡堂的记忆就是拥挤，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它也走入了历史。现在食堂和澡堂被改成咖啡馆、剧场和教培中心，面目全非了，只有那棵80年的桂花树依旧，周围砌上了平台，老板说，秋天的时候桂花落了一地，真是好看。那就来一次相约吧，与它相遇在秋天！
女儿出生前夕，我搬到了300米外的家属院，过了几年，又搬去后宰门，再后来住到了江宁，与T80越来越远。当初与它分别的时候似乎没有半分留恋，却在一别20年之后，才知道原来我的心里一直思念它。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