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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萱草含春，原名贠轩，甘肃省西和县人，在《甘肃监所》等省级刊物发表司法理论与实践调研文章近10篇，有工作论文获司法部教育改造专委会年度优秀论文奖。陇南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发于《诗路》《流派》《北方诗刊》等纯文学纸刊和各类文学网络平台，诗作《阳关三叠》获甘肃省文联和敦煌博物馆联合举办全国征文活动优秀奖，被收录在《诗与远方，如梦敦煌》主题征文集。个人诗文微刊《萱草含春诗文》刊发已200多期，刊发个人诗词散文逾400首（篇），目前每期阅读量在3000人次左右，社会影响力越来越大。
跪着行走的人 文/萱草含春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吗？读罢《李商隐诗传》，心里觉得堵得慌、闷得慌，纵观一代才子李商隐落魄卑微的一生，不禁使人感慨：人有时候还不如一棵小草。小草可以应节而生，活出生命固有的青葱与美丽，而像李商隐一样命运多舛的人却不能，他们终其一生匍匐于生命之途的情壮令人扼腕叹息，他们终其一生望门投止寄人篱下的命运令人唏嘘不已。“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江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明月秋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每当吟诵起杨慎的这首词，每当怀想起李商隐惨淡飘泊的一生，不禁使人追问，在等级森严的中国封建社会，历史的风风雨雨究竟无情地淹没了多少个才华横溢的李商隐？ 李商隐，字义山，号玉溪生，祖籍怀州河内（今河南省沁阳市）人，公元 813年出生于河南郑州，858年病逝于河南樊南。晚唐著名诗人，和杜牧合称“小李杜”。李商隐的父亲李嗣，据民间传说系陇西李氏姑臧房一支，曾任殿中侍御史、获嘉县（今河南新乡）令，在获嘉县任上生下李商隐。李商隐八九岁的时候，父亲病逝于浙江县令任上，在母亲李氏的关照下，李商隐千里迢迢举着引魂幡把父亲从浙江幕府送回河南老家安葬。
李商隐正值上学的时候父亲去世，家里失去了生活来源，没有钱交学费，上不起学堂，也请不起私孰先生。李商隐在堂叔的教导下完成了启蒙教育。 李商隐的父亲虽然在河南和浙江等地做过县令等官，但是去逝后也没有积攒多少资产。童年失恃的李商隐只能在河南老家与母亲相依为命，当时家徒四壁、孤儿寡母的情况令人泪目。李商隐小小年纪就不得不靠打零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那时候，印刷术还不是很流行，李商隐不但写得一手好字，而且还很有才华，就去为别人抄抄书信、写写文章赚些小钱填补家用。李商隐就这样过着白天打工晚上学习半工半读的日子，去学堂读书成了他的一种心病和奢望。
在当时举荐风行的时代，学子们如果要出人头第，就要拜当朝科举出身的权贵政要为师。“袖里新诗十余首，吟看句句是琼琚。如何持此将干谒，不及公卿一字书。”这昰白居易对科举时代学子们拜师寻求仕途生路的真实写照。李商隐十五岁的时候，在堂叔的带领下来到汴州，到令狐府拜令狐楚为师，充当令狐楚门生。令狐楚二十六岁进士及第，闻名天下，曾做过太原幕府掌书记，令狐楚文采斐然，所拟御前奏章德宗皇帝总能分辨出哪一卷是他写的。令狐楚经历了多位皇帝，名气和权势都很大，是当时天下学子梦寐以求要拜的恩师。李商隐渴望自己的学识得到令狐楚认可和青睐，向主考官推荐，通过科举考试实现自己“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人生梦想。李商隐来到令狐府，被门人档在门外，无法见到令狐楚，叔侄二人心灰意冷，在府外徘徊了许久，准备离开的时候，令狐楚的轿子从府里出来了，叔侄二人急忙跪在轿前，李商隐乘机介绍自己并说明来意。令狐楚对李商隐写的《才论》《圣论》十分欣赏，收留李商隐在府上继续学习。李商隐迈出了科举考试至关重要的一步。这一跪，对当时穷困交迫的李商隐来说，跪出了一条生路，跪出了对前途和未来的无限希望。 李商隐虽然在令狐楚的教育指导下认真攻读，但是在科举考场上还是屡试不第。直到开成二年（837年），二十四岁时才进士及第，授秘书省校书郎，后迁任弘农县尉。李商隐为了寻求政治上的靠山，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学生时期拜令狐楚为师，进士及第后又成为泾原节度使王茂元的女婿和幕僚，可以说一生都在跪着行走。尽管如此，李商隐入仕后还是卷入“牛李党争”的政治旋涡，备受排挤和打击，一生困顿不得志，写下了许多记述自己生活经历和仕途波折的壮丽诗篇。
李商隐的诗篇以七言律诗和绝句见长。“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雨夜寄北》这首小诗是李商隐旅居巴蜀时的怀人之作，写得明白如话，不用典故，不用比兴，直书其事，直写其景，直叙其话，寓情于景，情景交融，蕴无限深情于质朴无华的词语之中，给人留下无穷的回味余地。 满腹经纶似乎注定了李商隐是一个风流成性的人。相传他在一次科考落榜之后，与一个同样落榜的张生一起来到玉阳山道观散心。玉阳山道观是当时达官贵人的家眷避暑和修行的场所，这里平时聚集着许多上流社会人士的家眷。李商隐在道观游玩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公主的侍女，这个侍女叫宋华阳，两人一见钟情，常常背着公主在道观的密林里约会，事情败露后，李商隐被赶出了道观。百无聊赖的李商隐每当回想起宋华阳，回想起两人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千般滋味就会涌上心头，他饱含深情地写下了《无题》，聊以排遣自己的失落压抑的心绪：“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在令狐府，情窦初开的李商隐一方面努力学习，准备迎接三年一次的科考，另一面也想有个“家”，幻想着娶个年轻美貌、才华横溢的女子为妻。“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锦瑟是一个歌女的名字。这首词是李商隐在令狐府看着锦瑟与令狐家的八公子等人笙歌艳舞时写的，字里行间流淌着他爱莫能及百无聊赖的遗憾和忧伤。“初闻征雁已无蝉，百尺楼高水接天。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霜月》这首词是李商隐在秘书省行走的时候，身处“牛李党争”的夹缝里艰难度日时写的。秋深处，他站在高楼上，想到好友温庭筠的身世，想到秘书省同僚刘黄突然之间被调到柳州作参军时的惜慌，想到自己失意无助的窘态，许多无奈的往事涌上心头，令他难以释怀，于是就写下了这首千古名篇。“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这首《无题》是李商隐二十六岁时认识自己的结发妻子晚晴后写的。相传晚晴是节使史王元茂的七女儿，诗词声乐都很精通，是当时名噪一时的才女，李商隐曾在令狐楚门下读书时，在令狐楚一次家宴上见过面，李商隐深深地被晚晴的才艺折服。李商隐没想到十几年后，自己进入王元茂幕府做事，王元茂把她许配给自己，真是机缘巧合，李商隐感慨之余写下了《无题》这首脍炙人口的七言律诗。《春雨》作于大中四年（公元850年），表达了作者怀人思家和士途失意的复杂心情：“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且看《流莺 》这首词，“流莺漂荡复参差，渡陌临流不自持。巧啭岂能无本意，良辰未必有佳期。风朝露夜阴晴里，万户千门开闭时。曾苦伤春不忍听，凤城何处有花枝。”它和《春雨》一样，抒发了作者怀才不遇、前程未卜的苍凉之慨。 李商隐作的五绝五律也有很很高的艺术价值，让人百读不厌。譬如以下这几首：《悼伤后赴东蜀辟至散关遇雪 》“剑外从军远，无家与寄衣。散关三尺雪，回梦旧鸳机。”《乐游原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落花 》“高阁客竟去，小园花乱飞。参差连曲陌，迢递送斜晖。肠断未忍扫，眼穿仍欲归。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晚晴》“深居俯夹城，春去夏犹清。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并添高阁迥，微注小窗明。越鸟巢干后，归飞体更轻。”这些诗或托物言志，或即景抒情，浑然天成，妙趣横生，可谓诗中极品。
李商隐并非玩物丧志、寄情山水、虚掷年华的平庸之辈， 他像我囯古代无数忧国忧民的文人士子一样，内心有着强烈的家国情怀。李商隐在十四岁的时候，听到唐敬宗“打夜狐”的故事后，十分吃惊和气愤，写下了《富平少侯》这首讽刺诗：“七国三边未到忧，十三身袭富平侯。不收金弹抛林外，却憎银床在井头。彩树转灯珠错落，绣檀回枕玉雕锼。当关不报侵晨客，新得佳人字莫愁。”深刻鞭斥了唐敬宗声色犬马、荒淫无度的罪孽。虽着年龄和社会阅历的增长，笔者更喜欢读李商隐的《贾生》《安定城楼》等诗作。《贾生》是这样写的：“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安定城楼》是这样写的：“迢递高城百尺楼，绿杨枝外尽汀洲。贾生年少虚垂泪，王粲春来更远游。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这些诗文既是作者对当时时政的一声叹息，也是对家国命运的殷殷关爱。 《嫦娥》“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赠荷花》“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此花此叶常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我们读着李商隐的这些诗，决不能诟病和抱怨李商隐只会写《嫦娥》《赠荷花》之类的艳词丽句。他像千千万万的书生一样，不论从个人和家庭，还是从国家和社会来说，他何偿不想有所作为？只是由于时势使然，很难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纵观他惨淡落寞的一生，他从他挑灯夜读的那一刻起，从他少年失恃混迹社会的那一刻起，从他跪拜朱门投靠恩师的那一刻起，他就跪着做人、跑着做事，他一生谦卑一生殷勤，他何偿不渴望实现自己人生的终极目标呢？“文章憎命达。”跪着行走在仕途上的李商隐，终究没有走进自己柳暗花明的理想花园，却走出了一条惊艳千古的迢遥诗路，也算其人生大幸诗坛大幸吧！ 本期审稿编辑/杨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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