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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严遂成《七律·三垂冈》赏析 赵启英 （2022年11月8日星期二） 【原文】 英雄立马起沙陀，奈此朱梁跋扈何。 只手难扶唐社稷，连城犹拥晋山河。 风云帐下奇儿在，鼓角灯前老泪多。 萧瑟三垂冈下路，至今人唱《百年歌》。 【译文】 看英雄横刀立马雄姿威猛，念出身突厥沙陀成就霸业。 争上党闯关夺隘五易其手，战朱梁二十余载难奈其何。 志未酬一生争战功勋卓著，空悲叹无力回天难扶李唐。 眼见得唐朝江山风雨飘摇，只拥有晋土山河毗邻诸城。 三垂冈置酒奏歌声悲凄怆，风云帐慨然捋须寄语儿郎。 催人老岁月无情无力杀敌，徒剩余夜闻鼓角烛残泪多。 世沧桑古战场如白云苍狗，惨烈过空留遗迹古道凄凉。 英雄事穿越时空回响久远，至如今来往客旅唱《百年歌》。 【注释】 1、三垂冈：亦称三垂山，或二冈山，是座奇山，在中国历史上大有名气。它位于山西省长治市郊。据欧阳修所撰《新五代史·唐庄宗本纪》载：“初，（李）克用破孟方立于邢州（今河北邢台），还军上党（今长治市），置酒三垂冈，伶人奏《百年歌》（西晋诗人陆机的组诗，共十首，每十岁为一首，唱人一生从幼到老的景况与悲欢），至于（唱到）衰老之际，声甚悲，坐上皆凄怆。时（李）存勖[xù]在侧，方五岁，克用慨然捋须，指而笑曰：'吾行老矣，此奇儿也，后二十年，其能代我战于此乎！’” 上党古称天下之脊，战略地位极为重要，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谁占据了上党、太行的地利，就可以囊括三晋，跃马幽冀，挥戈齐鲁，问鼎中原。因此，从公元883年至907年，二十多年间，朱温等与李克用反反复复争夺上党，主要城池、关隘先后五度易手，战事惨烈。到了公元907年，朱温（本是黄巢部下大将）篡唐自立，国号梁（史称后梁）。在开封做了皇帝的朱温，派兵10万再攻上党。守将李嗣昭闭关坚守，梁军久攻不克，便在上党（时称潞州）城郊筑起一道小长城，状如蚰蜒，内防攻击，外拒援兵，谓之“夹寨”。两军相持年余，战事进入胶着状态。成为临终前的李克用心头大患。 公元908年李存勖23岁时，李克用死，临终时向继位的李存勖嘱托三事：解潞州(即上党)之围;灭梁(朱温)报仇;恢复唐室宗社。 得知老对手李克用去世，朱温立刻懈怠下来，自以为李存勖太过年轻(时年23岁)，不可能有多少作为，己方对晋作战胜券在握，于是不同意主动请缨、智勇双全的名将刘知俊指挥潞州战事，唯恐刘知俊获此功劳，威胁自己地位，就将前线最高指挥权交给了一向战绩不佳、有勇无谋的符道昭。 殊不知，李存勖自11岁起便随父征战，善骑射，天资聪颖，胆略过人，智勇双全。继晋王位于太原后，召集众将，下定奇袭决断：“梁人幸我大丧，谓我(年)少而新立，无能为也，宜乘其怠击之。” 李存勖戴孝出征，亲率大军，长途奔袭六日，进抵三垂冈，感慨一声：“此先王置酒处也!”随即将全军隐蔽集结，次日凌晨借大雾掩护直捣梁军夹寨，梁军仓促不及应战，被晋军斩首万余级，符道昭等三百余名将领被俘，只有康怀英等百余骑出天井关(一名太行关)逃归。朱温在开封闻讯，惊叹道：“生子当如是。李氏不亡矣! 吾家诸子乃豚犬(猪狗)尔!” 三垂冈大战，晋军出奇制胜。李存勖率领晋军长途奔袭，出敌不意击败劲敌梁军，一举打破潞州(即上党)之围，扭转了晋军在战场上的战略被动局面。充分体现了李存勖敢于以少胜多，敢于长途奔袭，敢于直捣敌军腹心的用兵艺术，发展到最高峰就是后来千里奔袭直取汴梁、一举灭亡朱梁政权。三垂冈之战，其历史意义重大，不仅使李存勖最终占有上党，把三晋大地作为稳固后方，而且也为进一步兵下太行，称霸中原打下了基础。此役是长途奔袭，以隐蔽奇袭取胜的典型战例。李氏父子所创造的辉煌业绩及英雄主义精神，彪炳千古永垂史册。 清代作者严遂成，在众多史料中精心选择，以“三垂冈”为题，作诗咏史吊古，可见这段史实的历史地位及影响之重大。严遂成虽然在清代诗名不彰，此咏史诗是其传世之作。 2、英雄：指李克用，沙陀人。 3、立马：指马上；骑在站立不动的马上；驻马。 4、奈此：奈：如何，怎样：奈何。怎奈。无奈何（无可如何）。奈……何（中间加代词，如“奈我何”）。此：这。奈此：怎奈这。 5、沙陀：西突厥的别称，居新缰天山北路。 6、朱梁：太祖朱温。 7、跋扈：意为霸道、蛮横、专横、猖狂、独断专行，有词“飞扬跋扈”。 8、只手：一个人。 9、社稷：指代江山、国家、朝廷。 （1）古代帝王、诸侯所祭的土神和谷神。社，土神；稷，谷神。《书·太甲上》：“先王顾諟天之明命，以承上下神祇，社稷宗庙罔不祗肃。”《孟子·尽心下》：“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2）旧时亦用为国家的代称。《礼记·檀弓下》：“能执干戈以卫社稷。” 银雀山汉墓竹简《孙膑兵法·见威王》：“战不胜，则所以削地而危社稷也。”《三国演义》第二回：“陛下今不自省，社稷立见崩摧矣！” 陈白尘 《大风歌》第一幕：“足下能肩此重任，真是社稷之福！”（《漢語大詞典》） （3）唐社稷：指唐朝的江山。有诗云：“许远不忘唐社稷，苏卿犹著汉文章。”（邓雅〔元代〕《挽刘廉使楚奇》） （4）李唐社稷，因唐朝的皇帝姓李，所以这里指的是唐朝的江山。唐·周朴《吊李群玉》诗：“ 群玉诗名冠李唐，投诗换得校书郎。” 10、连城：指毗邻的诸城。 11、晋山河：指李克用据有的今山西一带地方。 12、萧瑟：意思是形容风吹树叶的声音，一般作为形容词使用，形容环境冷清、凄凉。 13、《百年歌》：《百年歌》是一首写于魏晋时期的乐府诗。全诗分为十段，以人生每十年为一段，讲述人生百年。作者：陆机 。原文如下： 一、一十时。颜如蕣华晔有晖。体如飘风行如飞。娈彼孺子相追随。终朝出游薄暮归。六情逸豫心无违。清酒将炙奈乐何。清酒将炙奈乐何。 二、二十时。肤体彩泽人理成。美目淑貌灼有荣。被服冠带丽且清。光车骏马游都城。高谈雅步何盈盈。清酒将炙奈乐何。清酒将炙奈乐何。 三、三十时。行成名立有令闻。力可扛鼎志干云。食如漏巵气如熏。辞家观国综典文。高冠素带焕翩纷。清酒将炙奈乐何。清酒将炙奈乐何。 四、四十时。体力克壮志方刚。跨州越郡还帝乡。出入承明拥大珰。清酒将炙奈乐何。清酒将炙奈乐何。 五、五十时。荷旄仗节镇邦家。鼓钟嘈囋赵女歌。罗衣綷粲金翠华。言笑雅舞相经过。清酒将炙奈乐何。清酒将炙奈乐何。 六、六十时。年亦耆艾业亦隆。骖驾四牡入紫宫。轩冕婀那翠云中。子孙昌盛家道丰。清酒将炙奈乐何。清酒将炙奈乐何。 七、七十时。精爽颇损膂力愆。清水明镜不欲观。临乐对酒转无欢。揽形修发独长叹。 八、八十时。明已损目聪去耳。前言往行不复纪。辞官致禄归桑梓。安车驷马入旧里。乐事告终忧事始。 九、九十时。日告耽瘁月告衰。形体虽是志意非。言多谬误心多悲。子孙朝拜或问谁。指景玩日虑安危。感念平生泪交挥。 十、百岁时。盈数已登肌内单。四支百节还相患。目若浊镜口垂涎。呼吸嚬蹙反侧难。茵褥滋味不复安。 作者简介： 陆机（261～303年）字士衡，吴郡华亭人（今上海松江），西晋文学家、书法家，与其弟陆云合称“二陆”。曾历任平原内史、祭酒、著作郎等职，世称“陆平原”。后死于“八王之乱”，被夷三族。他“少有奇才，文章冠世”（《晋书·陆机传》），与弟陆云俱为我国西晋时期著名文学家。其实陆机还是一位杰出的书法家，他的《平复帖》是我国古代存世最早的名人书法真迹。陆机的诗词全集： 《拟西北有高楼诗》、《日出东南隅行》、《君子行·天道夷且简》、《文赋》、《拟明月何皎皎·安寝北堂上》、《为顾彦先赠妇诗二首其一》、《招隐诗》、《东宫作诗》。 【赏析】 七律《三垂冈》一诗，用的是咏史诗常见的手法。首先清晰勾勒出李克用、李存勖父子历史脉络，以及李氏父子二人在山垂岗的事迹，然后撷取历史余韵借古战场凭吊感叹历史沧桑，歌颂英雄业绩。虽然只有短短五十六字，却囊括史事，融贯古今；气势宏伟，场面开阔；形象生动，如临其境；惊动天地，感动鬼神；穿越时空，牵动往来；沧桑事变，白云苍狗；回响久远，感召后世；唤起哀思，引起共鸣。为我们描绘了多幅历史画卷：李克用父子顶天立地的英雄形象；气盖万夫的英雄风貌；波澜壮阔的战争场景；逐鹿中原的战功伟业；风云帐下的临终嘱托；鼓角灯前的老泪横流；旌旗猎猎万马奔腾的战场厮杀；寒风阵阵烛光摇曳的帐中筹谋。歌颂了一种气壮山河的英雄主义精神：一种责无旁贷的担当，一种勇敢顽强的胆略，一种勇毅前行的精神，一种坚忍不拔的品格，一种奋发勇为的气概。 这首诗，起首、结尾非同凡响；对仗工整，用笔老辣。 首联：“英雄立马起沙陀，奈此朱梁跋扈何!”李克用是突厥沙陀部人，“英雄立马”，展现出李克用的威猛雄姿，但长期与朱温混战，未能征服飞扬跋扈的朱温，朱温终代唐称帝，立国号为梁。 颔联：“只手难扶唐社稷，连城且拥晋山河”。是说李克用孤掌难鸣，虽有扶持唐王朝的愿望，但势单力薄，力不从心，眼见唐朝江山风雨飘摇，岌岌欲坠，只能坚守在自己割据的山西一带。 颈联：“风云帐下奇儿在，鼓角灯前老泪多”。追忆当年三垂冈置酒的豪情，并寄希望于小儿，无奈岁月无情，自身年老体衰，无力杀敌，只有夜闻鼓角，灯下涕泪了。 尾联：“萧瑟三垂冈下路，至今人唱《百年歌》”。描述了今日三垂冈，虽然荒凉破败，但是路边行旅之中，仍有人在唱《百年歌》，寄托颂古之哀思。《百年歌》是晋朝陆机所作，描述人一生从幼小、壮年到耄耋之年的情状，凄楚无比。李克用当年曾置酒三垂冈，令人演奏《百年歌》，哀叹行将衰老，寄托帐下奇儿。 中国古人留下了浩如烟海的诗歌。其中咏史诗所占的比例不大；而在咏史诗中，写战争而且令人过目难忘的，比例就更小。而严遂成这首七律，写的恰恰是中国历史上战乱最多的五代的一次典型战役。 这首诗以战争为题材，写了父子两代英雄。唐末天下大乱，群雄逐鹿，李克用从西北沙陀族这一少数民族中崛起，一生征伐，创立了“连城犹拥晋山河”的基业。在他身后，李存勖父死子继，又是一生征讨，消灭后梁政权，统一中原，建立后唐。古代封建史家，是把这二人视为英雄父子的。而严遂成的这首诗，正是以李克用父子的史事为蓝本的。 这首七言律诗是严遂成的代表作。后人对严遂成评价很高。称他“长于咏古，人以诗史目之”。袁枚在《随园诗语》中说：“海珊自负咏古为第一，余读之果然。《三垂冈》云云”。梁绍王在《两般秋雨庵随笔》中评价说：“格高调响，逼近唐音。” 毛泽东是伟大的军事家。一生用兵如神，奇谋妙算，远逾古人。毛泽东又是伟大的文学家。他的诗多以战事入诗，其艺术造诣无人能比。毛泽东是伟大的史学家。他饱览古代典籍，精研古史兵法，对于古代的非凡人物特别是军事奇才的业绩，都了如指掌。对三垂冈之战的史事也烂熟于心。这首为李克用父子而发的诗篇，自然引起了毛泽东的关注。 1964年毛主席71岁，他挥笔书写《三垂冈》诗，说明了他对此诗、此战、此人颇为欣赏。“风云帐下奇儿在，鼓角灯前老泪多”二句，更是神来之笔，活画出人物形象，给人以世事沧桑之感。正因为此诗颇具优长，所以才获得诗名远播中外的毛泽东的青睐。 毛泽东对李氏父子评价甚高。在评论三垂冈战役时说：“康延孝之谋，李存勖之断，郭崇韬之助，此三人可谓识时务之俊杰”，并称李存勖的战术是：“先退后进”，又说：“生子当如李亚子(存勖小名)。”毛泽东晚年称：我现在是“鼓角灯前老泪多”。 1993年，中央文献社出版的《毛泽东手书选集》公开发表了毛主席书写《三垂冈》手迹。原件为信纸上写就，未注时间。整篇书法为典型的毛体狂草，用笔流畅娴熟、气势磅礴，布局错落有致、自然奔放，是为毛泽东晚年的成熟之作，亦为毛氏手迹之精品。 【时代背景】 这首诗的作者是清代严遂成。严遂成虽然在清代诗名不显，但后人称其“长于咏古，人以诗史目之”，“格高调响，逼近唐音”，这首 《三垂冈》便是其传世之作。 李克用，唐朝末年沙坨族人，荫祖功被唐朝赐姓李，封晋王，一生以唐朝忠臣自居。后梁朱温灭唐称帝后，李克用多次讨伐朱梁。为表忠心，死前不称帝。李存勖，乃李克用长子。史称其少有奇表，善骑射，胆勇过人。公元九二三年，朱温死，后梁因夺皇位而内乱，李存勖乘机在魏州称帝，改国号唐，史称后唐，是为唐庄宗，尊其父李克用为太祖。后来灭掉后梁，完成了乃父李克用的遗愿。 据欧阳修的《新五代史》记载：“初，克用破孟方立于邢州，还军上党，置酒三垂岗，伶人奏《百年歌》，至于衰老之际，声甚悲，坐上皆凄怆。时存勖在侧，方五岁，克用慨然捋须，指而笑曰：'吾行老矣，此奇儿也，后二十年，其能代我战于此乎！’”。 克用死，存勖继位晋王，年二十四岁。时后唐在潞州战后梁不克，内议多主张罢兵休战。李存勖却力排众议谓诸将曰：“梁人幸我大丧，谓我少而新立，无能为也，宜乘其怠击之。”乃出兵趋上党，行至三垂岗，叹曰：“此先王置酒处也！”会天大雾昼暝，兵行雾中，攻其夹城，破之，梁军大败(《新五代史》)。三垂岗战役克定长达一年之久的潞州之战，使后唐居于主动，奠灭梁之基。战役距李克用置酒三垂岗恰二十年，常为后人称道。 【作者简介】 严遂成，生于清康熙三十三年甲戍，卒年不详。（即公元1694-？）字崧瞻（一作崧占），号海珊，浙江乌程（今湖州市）人。他出身于世代书香的家庭，雍正二年甲辰（1724年）中进士，官山西临县知县。乾隆元年丙辰（1736年）荐举博学鸿词，以丁艰不与试。释服后，选山西临汾知县，预修《山西志》。调任直隶（今河北省）长垣，参加修理河工。旋调任云南嵩明州、镇雄州。卒于任所。 严遂成工诗，曾携诗稿请教厉鹗，未见嘉许，此后更为发愤，终于有成。遂成天才骏发，为诗兼雄奇绮丽之长，工于咏物，读史诗尤隽。尝自负为咏古第一。论者谓朱彝尊、查慎行后能自成一家。 乾隆时期，浙西有六位著名六诗人：钱载、厉鹗、袁枚、吴锡麒、王又曾、严遂成，称为“浙西六家”。严遂成为六家之一。所作诗，除《明史杂咏》外，全部收在《海珊诗钞》中。所收诗除乐府诗以类相聚列于首卷外，其他都不以诗体分类，而以时间先后为次。共收诗四百五十六题，七百三十三首（其中歌行体五十二首，乐府七首，五言古诗八十三首，七言古诗三十七首，四言诗十二首，六言诗一首，古风六首，辘轳诗一首，杂谣四首，五言律诗八十八首，七言律诗二百一十六首，五言绝句十九首，七言绝句二百零七首），分为十一卷。补遗上卷则补其遗漏，补遗下卷则为“和乩诗”与“集苏诗”。这些诗都是他一生的生活记录，可谓洋洋大观。《海珊诗钞》为传世之作。
附： 从清人《三垂冈》一诗入手，来看标志五代梁晋争霸转折的一场大战 原创：林屋公子2019-10-27 19:31 在历史上，很多时候一场战役就能决定一个国家的生死存亡。哪怕之前的优势再大、获胜次数再多，也有可能一场就输个干净。今天我们要说的五代十国时期的夹寨之战，就是这样的一场战役。 这场战役可能对于很多朋友比较陌生，不过有一首关于此战的诗倒有点名气。清人严遂成写过一首《三垂冈》：“英雄立马起沙陀，奈此朱梁跋扈何。只手难扶唐社稷，连城犹拥晋山河。风云帐下奇儿在，鼓角灯前老泪多。萧瑟三垂冈下路，至今人唱《百年歌》。”毛主席用毛笔字写过这首诗。三垂冈位于今天山西长治，是夹寨之战的起点，今天此处还树立有毛主席书法的碑刻。 话说在上源驿事件以后，唐末两大枭雄朱温与李克用之间的争斗就没有停止过。朱温击败西边的李茂贞以后，双方的交锋就更为频繁，这也就是五代十国历史上非常重要的晋梁争霸时期。在朱温挟天子以令诸侯之时，李克用已经被朱温打得节节败退，甚至连根据地太原都被梁军先后围攻了两次，太原的门户泽州、潞州也相继落入了朱温手上。 天祐三年（906年），朱温率领大军进攻幽州的刘仁恭父子，此时的他早已没有把河北群雄放在眼里，魏博已经归附，王镕也已经臣服，老对手李克用也被自己打得龟缩在晋阳城中。想出门溜达一圈都难，区区一个刘仁恭又算得了什么？事实也正如朱温所料，幽州军很快就被梁军先锋李思安打得逃回了幽州城中。而朱温亲率大军进驻长芦，准备一举荡平幽州。 然而就在这时，背后却传来了一声晴天霹雳，昭义军节度使丁会反了！连带把昭义军所在的潞州也拱手送给了李克用。得到消息的朱温久久都不能平静，丁会可是从他去汴州上任时就一直跟随的老部下，竟然也反了？而此时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潞州一丢等于将河东李克用通往老巢开封的门户打开了，相比起来拿下幽州已经不再是头等大事，无奈之下的朱温只得从长芦烧营而退。 后梁开平元年（907年），刚篡位当上皇帝的梁太祖朱温，迫不及待地派大将康怀英率领十万大军前往收复潞州，夹寨之战就此爆发。 而潞州此时坐镇的也不再是丁会，而换成了李克用忠心耿耿的义子李嗣昭。潞州，也就是古代的上党，今天的长治。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康怀英到达后虽然用尽各种攻城办法，但始终攻不下潞州。无奈之下，康怀英改变战术，挖掘蚰蜒堑将潞州重重围困起来，一时间连鸟想飞进潞州都很困难。 后梁大军围攻潞州之时，太原城内的晋王李克用也没有闲着，他派出大将周德威率领晋军前来救援潞州。周德威看到梁军势大，并没有采取直接进攻的方式，而是把军队分成小部队不断骚扰梁军的粮道和各处的蚰蜒堑。梁军渐渐开始缺粮，而且蚰蜒堑屡遭破坏，每天都要不停的重修。 忍无可忍的康怀英也把梁军分成不少小部队前去与寻找梁军作战，但梁军始终在明处，一来二去连梁军中的猛将黄角鹰、方骨仑都被对方生擒了去。无奈之下康怀英只得祭出杀手锏，派梁军大将秦武带人四下寻找晋军决战，可惜的是秦武实在不争气，出去没多久就被晋军铁林军使安元信斩了。秦武一死，梁军再也没人敢出门了，士气越来越低。 远在开封的朱温也得到了消息，他看康怀英不争气，赶紧另换主帅。被他选中的人是李思安，李思安曾做过踏白将，非常擅长小部队侦察作战，此前在幽州之战时就是李思安生擒幽州名将单可及一举改变了战局。朱温的想法是对的，拿李思安对付周德威也正合适。 但没想到是，大概是之前从没有做过主帅，第一次做主帅的李思安变得异常保守，他到任后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在康怀英蚰蜒堑的基础上再修建了两道墙，一边防备李嗣昭突围，一边防备周德威进攻，梁军士兵就在这两道墙之间活动。这很像城墙，所以当时被称为夹城，又叫夹寨。 李思安这么一搞建设就是几个月，很快就到了开平二年（908年），朱温再也忍不住，亲自率军到夹寨指挥作战。而就在这时，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晋王李克用终于病死了。李克用一死，外围的周德威等人也只好撤军回到太原。朱温趁机写信告诉城内的李嗣昭，李克用已经死了，而周德威等人已经撤退，城外再无援兵的消息，最后当然是劝李嗣昭就此投降。没想到的是，李嗣昭选择了继续坚守，他杀掉朱温的信使表示了自己的决心。 眼看潞州不降，梁军在城下早已疲惫，老于军事的朱温选择了先行撤军。不料，朱温想撤，但梁军众将都不同意，他们认为潞州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要攻下很容易，不能就此放弃。朱温想着李克用已死，太原再也构不成威胁，也就同意了众将的请求，自己率军回开封，留众将继续攻城。朱温没想到的是，他这一次的决定，直接断送了梁军十余万精兵。 李嗣昭的坚持也没有白费，李克用死后一个月，还没来得及脱下丧服的李存勖就亲率大军前来救援潞州。早前朱温虽然同意了诸将继续进攻潞州的请求，但出于对李思安的不满，他再次将主帅换为另一位大将刘知俊。不幸的是，刘知俊此时并不在潞州前线，他还在远处的同州防备着李茂贞的进攻。刘知俊迟迟无法到任，副帅招讨使符道昭根本掌控不了军队，加上梁军都以为李克用死了晋军再也不会来支援，也就完全松懈下来，甚至在周围都没有派斥候出门放哨。 五月一日，李存勖率军到达潞州城外的三垂冈。老天爷也很帮忙，当天大雾弥漫，完全掩盖了晋军的行动。 当天夜里，李存勖派出李嗣源、李存审、周德威兵分三路杀入夹寨，一边进攻一边放火。毫无防备的梁军很快被打的大乱，更惨的是此时唯一能负责的副帅符道昭也不幸阵亡，剩余的梁军只好不辨方向仓皇突围，但大多数人都死在了晋军的追击之下。最终只有康怀英带着一百多个人狼狈逃回了开封。听到康怀英消息的朱温目瞪口呆，良久才说出了一句名言：“生子当如李亚子，克用为不亡矣！至如吾儿，豚犬耳！” 夹寨之战的影响是巨大的，可以说彻底改变了晋梁大战的历史走势。不但让已经濒于灭亡的河东重获生机，还深深创伤了后梁。 虽然损失十万人马对家大业大的后梁来说不算伤筋动骨，但它却完全摧毁了后梁的军事指挥层。康怀英经过此一败后再也没能找回昔日的勇气，梁军就此丧失了一位方面军的统帅。李思安也被证明了不堪大用，加上葛从周等人的老去，此后梁军能依赖的仅仅只有一个必须在西线镇守的刘知俊。以致于几年后的柏乡之战中，朱温不得不使用新归附的王景仁，就此断送掉梁军的主力，为日后后唐庄宗李存勖灭后梁埋下了伏笔。 （此文为网上转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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