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杨六九｜落叶情思

也许是今年夏天温度很高，为了尽可能减少承受的炽热，不知你是否注意，路边的樟树叶都比往年小了很多。江南时节，现已是深秋，但没有一丝寒意，树上的黄叶很少，还是绿色占满枝头，有风，也会掉落黄叶几片。

江南就是这样，感觉不到四季分明，看不到深秋的橙色。三年疫情，不能去远一点地方旅行，没有去看家乡的秋天。于是，我不由想起小时候家乡秋天的山谷。山上枫树很多，很粗，夹杂着各种落叶树木。一到这深秋，满山树叶，各种的红，各种的紫，各种的黄，各种的褐，各种的绿，一簇簇，一丛丛，挤在一起，宛如一幅多彩的油画。林中，落叶已堆厚厚的一层，各种树叶交集在一起，踩在脚下，每一步，发出沙沙的声音，好像是在演奏一曲苍凉的秋歌。

那时，我已在山井小学上学，不上课的日子，总是和小伙伴们到山上放牛。漫山红片，层林尽染，陶醉在这迷人的秋色中，不仅喜欢枫叶，更爱山上柿树叶的红，柿子的甜。   

一次一次的放牛，使我对这山峦、这山谷非常熟悉，每颗柿子树在哪里如数家珍。因为了解，每次总是我采的最多。唯有一颗柿子树，我舍不得摘，她长在一片山崖中，树干笔直，红红的柿子挂满枝头，稀疏的红叶点缀其间。如朝霞一样美丽，红艳而有生机。我每次都站在这颗树旁发呆，她仿佛是精雕细琢的盆景，让人看了不舍离开。假如秋天，让枫叶来代表秋天的红，她的果与叶比枫叶更红，更纯正；如果让桂花代表秋天的香，她比桂香更淡雅，更诱人。她是这个秋天，山谷的红，山里的红，故乡的红。

山风拂过，本来红叶就少的柿树，又飘落几片红，秋风，带走落叶，带走忧伤，又带走了秋。于是，柿子树更孤独了。因为她知道，一片片落叶，落下了，离开了，就飘散了，消失了，就不再回来。她只有站立在秋风里，寂寞地等待，熬过寒冬，等待一场春雨的来临，新的柿叶子才能发芽。她心里的痛楚，只有她自己知道。流泪了，心痛了，再掉落几颗柿子。

人的生命又何尝不是落叶，出生，成长，衰老，魂归故里，叶落归根。很多人，一辈子都在忙碌，辛劳；有些人，费尽心机，与人争斗。他们都不想放慢脚步，不愿停留，没有呆呆地看看身边美丽的风景，就飘落成灰。那么，他们临了，又是否落泪，是否心痛？

而今，我已人到中年，每天匆匆于城市的喧嚣烟尘里，无非碎银几两。多久没爬过山？多久没见过家乡山上的柿树？多久没见柿子红，那棵山崖上的柿子树是否还在？是否还有这心境，久久地呆在树旁？但愿，疫情尽快结束，我愿慢慢行走，去看那山，那树，那叶叶飞落的红，享受柿树旁的宁静，痴痴地出神。“愿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为什么美好的时光总是少年？美丽的回忆也是少年？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不知人生苦，没有无尽的欲望。只有父母的关怀，轻快的脚步，温和的呼吸，纯真的心灵。

秋风起，吹起落叶，无声无息，黯然神伤。落叶，那是树木的孩子。风，很轻；叶，很柔，随风起舞，不知消失在何方？然，红叶的美丽，终归要散落在大地！可怜的柿叶呀，你是这个秋天，山谷的红，山里的红，故乡的红，带着太阳的色彩，融化在我们心中。

来源：文乡枞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