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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北京文艺家庭的生活影集,有趣且温暖

 颐源书屋 2022-11-11 发布于云南
此文来自《大众摄影》编辑苏月斫的家庭影像。两年时间里,作为被记录者和编辑,她重新整理、编辑父亲拍摄的2万多张家庭快照,并撰写编辑手记。
照片拍摄于20世纪80年代初到21世纪初。记录了北京南城普通家庭的生活片段,照片有趣、温暖。作为父亲的拍摄者,对于爱人、孩子投以充满爱的视角,积极地、自主性地、无目的地大量拍摄。
照片中的“私”虽然被以各种形式隐藏了起来,但它们具有的明确审美标准以及个人化的视角,恰恰给这些“日常亲切的普通场景”带来了不可思议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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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憩 北京市植物研究所 20世纪80年代中

作为一名图片编辑,编辑过太多他人的照片,两年前,也是春节前后,我开始着手准备、整理、编辑自己的家庭照片。

20世纪80年代初出生的我,成长在北京南城的一个普通的文艺家庭中,父亲是文化馆员,母亲是音乐老师,家中保存父亲拍摄的照片可以以“箱”计数。出于对小时候生活的想象,我想把它们一一整理,这项工作用了两年时间,并还在继续。

因为照片数量庞大,我把照片自主断代在1983年我的出生,到2003年左右的胶片相机时代,照片有彩色也有黑白,拍摄地点集中在以家、学校、父母工作单位为中心扩散出去的原北京崇文区和宣武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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驹章胡同33号 1985年

我出生在原崇文区花市上四条,花市是老北京南城有名的商业街,直到20世纪60年代,这里都是卖花的集市,花市卖的花不是鲜花,而是“绢花”,老北京也叫“簪花”、“京花”。每逢花市开集,四九城的百姓买簪花都奔这儿。

后来,我的家搬到离花市不到两站地的驹章胡同,离胡同不远便是原崇文区有名的斜街——幸福大街,幸福大街与光明楼相交,龙潭公园便离光明楼不远,从光明楼还可以远眺天坛公园。整个中学时代,我的生活没有离开过这里。

2010年,北京市政府撤销了崇文区和宣武区,并入东、西城区。我的生活也渐渐远离了这里,之后每次路过,总有一种强烈的归属感,这些地方已经成为了我记忆的出发点,牵引我不断翻看这些“在这里”拍摄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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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 北京市动物园 198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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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沙包 天坛公园 20世纪90年代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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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花 天坛公园 20世纪80年代末

20世纪中后期,随着相机进入千家万户,咔嚓咔嚓地拍摄身边的事件、家庭或者朋友已经根植到了人们生活,父亲作为一名业余摄影师,将日常中那些让人倍感亲切的场景大量的拍摄了下来,那些司空见惯的,与我情感深深相关的场景,激发了我记忆深处的“沉睡”中的画面。这

些日常快照式的家庭照片,具有强烈的“私”特点,他对于拍摄、对于我投以充满热爱的视线,积极的、自主的拍摄,并在持续的拍摄中保持着好奇心,为这些照片注入了令我惊讶的活力,照片中呈现出的“业余”,与一般罗列场景式的拍摄方式区别,成为我有趣的、独有的一份家庭记忆,照片中不经意间散发出最日常化的审美,成为我不断整理的一种动力。

那个年代,冲洗照片价格高昂,这些照片大部分只做了底片冲洗,在整理的过程中,很多照片都是30多年之后,第一次呈现在我和家人面前。我使用了一台爱普生V750 Pro入门级扫描仪,并没有刻意避免照片因时间产生的划痕和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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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画家 广渠门外忠实里南里2号楼 198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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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市卢沟桥永定河畔 1990年

两年之内,我不断重复着观看,在底片不断被寻找、被清理、被扫描,最终被重新编号、存档的过程中,照片在家庭中传播、阅读和讨论,形成了漫长的如社会调查般的过程。最终,2万多张与最初设定范围相关的照片,被按照扫描时间为基准第一次分类。

编辑的过程就是不断构建、推翻、重新构建一种叙事逻辑的过程,这些照片,在特有的语境之下,紧密联系,讲述自己的故事。照片中大部分被记录对象都与我有关,这也给编辑增加了难度,我需要在感性和理性之间不断切换,并且在抛之公共之前,主动地给照片建立统一的选择标准。

设想,这些日常的、如说话一般喃喃私语的照片,如果沿着事情发展脉络编辑,没有一个人可以从头到尾阅读完成, 并会觉得枯燥乏味。所以传统的线性编辑方式,在这里无法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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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纪念(4月9日) 天坛公园古柏前 1986年至1997年

意识到这点,第二次的分类,我开始把2万多张照片按照时间、地点等围绕我的生活轨迹有关的关键词进行分类。

例如,有些照片与我童年记忆中的两个公园:天坛公园、龙潭湖公园有关,我便建立了“天坛——花相似,人不同(天坛)”以及“龙潭湖——有水的地方就有灵气”两个单元,围绕着“情”的关键词:爱情、亲情、友情,分别放入三个单元,与父母工作相关的照片,分别标记为“教师”“写生”两个单元,与我生活地点有关的内容分别为:“家——永生巷、幸福大街、花市”以及记录胡同变迁、生活的 “崇文区、宣武”单元,最后是一些文献式的材料照片,包括父亲的绘画、与我记忆相关的物件和花卉照片等。

这样下来,从2万张照片中初选出近4500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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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植物 天坛公园 20世纪80年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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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步 天坛公园皇穹宇 1986年

这些自然生成流露的、与“私”相关的照片,存在片段性、无序性和非定向性特点,偶然发生的语境,得以生成快照式的表现,照片再次被分为生活自在、时尚追求、家庭亲情关系以及生活环境等单元。每个单元都试图寻找最具符号性的核心照片,这些照片将过去与现在紧密联系,维系着我、家庭与社会互相沟通的重要途径。

最终选择的照片应该具备好的感染力,有趣味、有情感、在身边的特点,并直接指向一个表达中心。作为20世纪90年代,生活在北京南城一带的普通文艺家庭,我的家庭被时代感染的同时,却又无意间与时代分割,忽远忽近。对于生活的热情,让我们的生活沉浸在自我的欢愉与浪漫之中。以此为标准,我又筛选出近600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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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烧垃圾 东便门 20世纪80年代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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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正在拆除的广渠门南侧明城墙上 199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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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通事故 广渠门立交桥上。20世纪80年代末

此项目中,父亲有时是家庭故事的讲述者,用大量快照诉说家庭中的故事,有时是一名图像收集者,在以生活为半径的地域中游走,通过同样是大量的、如素材般的影像,对民间风貌、城市变化,进行地毯式的拍照“留念”。

我借用口述、采访、调查等文本采集方式,对这批“证据”般的照片进行考证。例如:与之相关的民俗出版物、南城一带特有的民间故事、说法等,这些与视觉相关的认知文献,往往从日常化的照片中得以体现。通过搜集,图片中拍什么、在哪儿拍、给谁拍、表达什么,都成为过往人生现实的一种证实和证伪(物虚)文本。

如此大量的影像,即便一再编辑,形成逻辑,能够让大众顺利阅读,还是相当困难,所以,项目中索引功能的建立至关重要。所有出自访谈中提到的地理、历史等内容,我都与照片中的叙述做链接,进行知识的扩展导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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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明园西洋楼 198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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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鱼 龙潭湖西湖 199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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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合影 龙潭湖东湖 20世纪90年代初

这些“私”的照片源自完全自主性的拍摄,有、无目的性的讲述了自己的故事,也讲述了别人的故事。在不断拍摄中寻找自我,有、无意识地把“我之所见、我之所想”暴露在照片中。

这些关照出个人化的,有别于摄影师拍摄的照片,不具有明显的新闻要素,也有别于纪实作品,不具有明确指向性的社会记录和调查功能。这些照片是物质材料(图片)呈现、寄托、承载而成的个人化的精神产物,审美标准明确。而我作为被记录者,在梳理、编辑过程中,从感性到理性,又赋予了照片中我的个人审美。

照片从封存的箱子中到公之于众,它们的命运与普通家庭的照片截然不同。它们从完全私人化的自我观看中提取,抛之于集体、公众中,产生了大众认知层面上的共鸣。在不断被自我认可、否定的同时,也被不同时代和环境解读。

通过个案样本研究,转化到社会特定区域内的微观史上的调查与诉说。在传播过程中,在不同语境中产生了不同的认知、共鸣。

“私”究竟是什么?谁都会有本质上的疑问。正如罗兰·巴特的《恋人絮语》书中提到的,它应该是一个万花筒,满是五颜六色的、支离破碎的纸片,稍稍转动一个角度又拍成了一个新的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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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渠门内外全景图 198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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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罗园一区24楼 199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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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表哥合影 劲松八区821楼 198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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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 花市上四条88号 20世纪80年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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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泳衣 广渠门忠实里2号楼 20世纪80年代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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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鞭炮被烧坏的新棉衣 广渠门忠实里2号楼 1988年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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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 西罗园一区24楼 20世纪80年代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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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花 花市上四条88号 198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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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渠门外忠实里二号楼 199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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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前留影 北京市花市上四条88号(胡同现已不复存在)198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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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图:普通人家 花市上四条88号 1985年
右图:苏建华绘画作品 《普通人家》1985年

图|苏建华 
文|苏月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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