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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弟兵含泪解放大别山:无一村镇未烧毁,无一不是杀得只剩老弱

 兵说 2022-10-28 发布于云南

作者:爱军

淮海战役后,蒋军在华东和华中地区的长江以北地区的军事体系完全崩溃,残余部队也迅速撤退到江南。我军则乘势将进攻线推进到大江北岸。

此时的江北,最令人牵挂的显然是刘邓大军刚刚撤出一年的大别山。这里是人民军队的诞生地之一,在革命战争中,我军在这里几进几出,与敌反复争夺。这里的斗争残酷悲壮,这里的人民付出重大牺牲,这里的腥风血雨堪称革命史之最。本文随着解放大军的脚步,带大家看看大别山最终解放时的场景。

1949年3 月初旬,东起淮海战区,西至平汉铁路沿线,经过短暂休整的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组成浩浩荡荡的行军行列,汇成雄伟的巨浪,千军万马,成数十路齐头并进,越过江淮河汉间一望无际的平原,向南进军。这个历史性进军的壮观场景,自然也触动了无数诗人的澎湃诗情,其中陈毅在南进途中又谱写了一首新的豪迈诗篇:

旌旗南指大江边,不尽洪流涌上天。

直下金陵澄六合,万方争颂换人间。

此时,二野4纵已与9纵、豫西地方部队及淮海战役起义的廖运周师,共同组成了第二野战军第4兵团,陈赓任司令员,郭天民为副司令员兼参谋长。他们的行军路线就是穿越大别山,直达九江对岸的江北一线。

渡过了淮河,当地的风俗、生活和城乡的景色,都与北方迥然不同。村镇上的街道漫长而狭窄,粮店里满放着白米,小摊上摆着竹器和鱼虾,人们说的话也使北方来的战士听起来有点儿不好懂,到处给人一种新异的印象。沿途尽是一方方水田,到处流着清澈的溪水,气候也与淮河以北有显著的差别。

一过淮河,就进入大别山地区。这里大部分是过去的红色区域,是工农红军长期活动的地方,以后又在抗日战争及解放战争时期几度成为解放区。富有革命传统的人民群众,对解放军表现出无比的热情。这里也曾被白崇禧的桂系蒋军长期盘踞,给人民种下特别深刻的仇恨,尤其是张淦和他带领第3兵团,人们提起来莫不咬牙切齿。

淮河南岸的潢川,本是一座秀丽的城市,是大别山的门户。这里也是军事重镇,是几条公路干线的连接点。经过蒋军长期的残暴蹂躏,城市冷落,商业萧条,墙壁上还残留着敌人暴政的遗迹:伪镇公所绘制的“独子要应征”“和尚道士要当兵”等标语都是最真实的见证。

我军到达这里的时候,敌人兽行的遗迹尚在,人民的记忆犹新。当地流行的一首歌谣说:“生下孩子给老蒋,打下粮食给保长,黎民百姓饿肚肠。”

敌人强迫抓丁造成了许多人间惨剧。潢川第二区小流店村的青年农民胡胖子、吴庄材,不愿给蒋氏当炮灰,都叫自己的母亲用来刀砍断了右手。青年农民李成海在蒋军围起村子抓人的时候,让妻子用针刺破眼珠,变成了瞎子。在这一带,每逢我们部队进入驻地,都有许多遭受过残害的群众,怀着极大的悲痛和激愤,诉说敌人所造成的种种灾难。

离开潢川南行,渐入大别山老根据地的中心地区。建在山脚下的新县县城,全城都留有战争遗迹,尽是房屋被焚烧的残骸,门窗被拆毁的破院落。新县原名新集镇,土地革命时期,曾是鄂豫皖红色区域的首府。在20年来的革命战争中,这座县城已经记不清争夺过多少次。

1932年6月,蒋氏发动对鄂豫皖的第四次“围剿”,刘峙指挥中路军7个纵队采用边进边剿等战术,最终攻陷大别山根据地中心新集、金家寨,迫使红四方面军张国焘、徐向前带红军主力离开根据地西征。受到蒋氏的嘉奖,并将河南新集命名为经扶(刘峙的字)县以示表彰。刘峙在这里大肆烧杀,将许多村镇杀成了无人区。

大别山是我军的重要诞生地。十年内战时期,陈赓将军曾经在四方面军第12师担任师长,带领部队在鄂豫皖红色区域进行过长期战斗。他在到达新城的时候回忆说,解放战争时他曾来过这里4次,并在附近山头上的战斗中负过伤。当晚他住的房子,就是当年鄂豫皖工农民主政府所在地。他热爱这块具有无限光荣的革命故乡,缅怀曾在这里度过的峥嵘岁月。进入大别山以来,陈赓一直是浮想联翩,心潮澎湃。

3月18日进驻潢川,他在日记里写道:“1931年,我任红军12师师长时,率部转战商(城)光(山)潢(川)固(始),在潢郊之亚港,双柳树及人和集、豆腐店(杜傅店)等地,屡歼蒋军队。犹以豆腐店一役,歼蒋军第2师,仅红12师即俘敌数千。”

3月24日在新城写道:“是日也,天气晴和。部队循公路前进,蜿蜒如长蛇。两旁山青水秀,鸟语花香,风景绝佳。但以人物憔悴,十室九空……16时抵新集,县长及群众持旗欢迎。1931年我曾率部在附近作战,击溃蒋军一个师,我腿负重伤,群众犹有能道之者。往事回忆,不胜今昔之感。”

从新城往南走30里,即到湖北省境。两省是以山岭来分界的。属于河南辖境的河流,都往北流进淮河;属于湖北辖境的河流,则都向南注入长江。从新县到麻城一带,20年来屡受残酷战争灾害。这里村村都有人随红军出去,因此遭到反动派极其残酷的摧残。

麻城是进入湖北省境的第一座县城,这里还有残余的敌军。4月8日,我14军解放麻城和浠水,之后,15军攻占罗田、英山,战斗的枪声还在响着,县城的居民家家都打开大门,市民涌塞街道,鞭炮声和枪声连成一片,欢迎场面让无数坚强的战士动容落泪。

我们的许多军队的前身都是在大别山诞生的,其中组成第4兵团基础的就是红四方面军第31军,这支军队正是1927年开始从这块土地上战斗过来的。20多年来,大别山的革命火炬,一直在熊熊燃烧。在漫长的革命与反革命的反复争夺、胜利与失败的犬牙交错的岁月里,人民饱尝过胜利的喜悦,也经受过无数的苦难。

1932年10月,红四方面军主力西进川陕边区以后,蒋军反动派便把大别山人民投入血海,多次进行极其疯狂的大规模屠杀。但是,不屈的人民仍然把红军深藏在心底。1947年秋天,当刘、邓亲率大军挺进大别山的时候,当地人民曾经高兴地唱着:“铁树终于开了花呀!红军回了家呀!……”

不幸的是,刘邓大军转出大别山后,他们又经历一次屠杀。

如今,当我大军源源南下横扫沿途残敌的时候,各地人民奔走相告:“20年的血海深仇要报了!苦难的日子熬到头了!”当人们悲喜交集地奔向潮涌而来的大军行列时,红军的亲属们和富有斗争传统的居民,非常高兴地发现,离家20年的红色游击队,已经变成全副新式装备的无敌野战军了。

大别山的风景是美丽的。全境绵亘着许多峥嵘峭拔的崇山峻岭,大部分则是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丘陵。阳春三月,小山坡上,林木繁茂,一片青绿,清澈的小溪奔泻在群山丛林间,山川秀丽,风光如画。

但是,这里的人文环境与大自然的美景却形成了巨大的反差,20年来蒋军的残酷烧杀,已使红军战士的美丽家乡和富饶土地,变得人烟稀少、一片荒凉,沿途村镇只剩下残垣断壁,最令人心痛的是,迎接大军的人群里大都是老弱病残,几乎看不到青壮年!

我军穿行在大别山的密林丛岭时,每个人的心里都交织着欢欣和悲愤。一个头发雪白的老人,在村口抱住了我们队伍中的头一名战士,含着眼泪用颤抖的声音说:“可把你们盼回来了,大别山当真天光了呀!”当战士们看到被烧成废墟的房屋、人烟稀少的山村、人群中尽是些白发老人和孩子的时候,他们的心都紧缩着,眼里充满泪水和仇恨。

进军路上到处都听得见人们的控诉。新县到麻城一百多里的路途中,没有一个村镇不是被烧毁过的,没有一个寨子不是被残杀得只剩下老弱妇孺的。十几年来,敌人曾在这里进行过4次大屠杀(1932年、1935年、1946年、1948年),大批逮捕和屠杀青年,施行所谓“并村集舍”。凡是亲属有红军嫌疑的青壮年,几乎无一幸免。有些村庄大部居民都是军属和参加过革命的,就被烧得寸草不留,人被斩尽杀绝。

在新县,由于军属和红军嫌疑被残杀前后共达3000多人。其中有一位姓刘的老太太,儿子当了红军,全家8口被杀6口。距新县不远的黄安(今红安)县七里坪区,原有16万人口,经过蒋军的残酷屠杀,只剩下6万多人。

有一天,一支部队行经名叫小石湾的小山庄,有一位双目失明的老太太坐在路边,双手扯住过路的战士问:“同志,跟我说你们还走不走?可莫哄我,我是可怜人呀!”

指导员询问了她的身世,听了她的遭遇,没有人不心酸:她姓高,有三个儿子,两个参加了红军,其中一个在反围剿中牺牲,另一个参加了长征,再无音讯,最小的三儿子三年前也参加了新四军。新四军(中原军区部队)突围的时候,他因掉队被乡保联队捉住了。凶狠如野兽的匪徒们,当着母亲的面用木钉把他钉死在地上,还枪毙了她一个准备参加新四军的侄子。从此,她就气疯了,眼睛也哭瞎了。

大别山对革命有巨大的贡献,他们的子弟成千上万地涌入革命部队。许多人为了壮丽的革命事业战斗不息,最后献出自己的鲜血与生命。许多人在长年战斗中百炼成钢,已经成为优秀的军事指挥员。当年参加红军的许多同志,后来都成为高级干部,其中包括李先念。

第4兵团的副司令员兼参谋长郭天民将军,三个军的军长周希汉、李成芳、秦基伟,13军副军长陈康,以及部队的许多师、团长,家乡都在这次他们所经过的地区。他们是从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起,一直英勇战斗过来的。他们出生的村庄和自己的亲属,受到蒋军特别残暴的迫害。

3月25日,我军经过麻城北面一个叫大河的集镇,这里是徐其孝师长的家乡。他满怀激动和不安的心情回家去看离别了20年的父母兄弟,一走进村就发现一切都变得难以辨认了:原来一座相当热闹的市镇,只剩下了6户人家。他家里的房子已经变成废墟,父亲、哥哥、弟弟都被敌人杀害,只有70多岁的母亲侥幸留下来。她年老、眼瞎、行乞为生。当徐其孝师长找到老母亲的时候,她一把抱住徐其孝,痛哭失声地说:“其孝儿啊,我们家里可被蒋军杀绝了呀!”

周希汉军长回到麻城的故乡,竟然找不出哪一堆长满荒草的败墙是自己的家门。

最令人感动的,则是李成芳军长的故事:他16岁出来当红军,这次,他率领的14军部队好行经故乡麻城李家河。部队走进村庄时,全村的人都挤在村口寻找他。他一直走进人群中去,亲切地打着招呼,仔细看着每个人的面孔,心却慢慢收缩起来,一个人也认不得了,好半天才认出他的叔叔李清义。李老先生悲愤地对他说:“你们走后,白党把大别山压死了。1932年3月间困死了你爹,7月间困死了你娘,全村16家被困死了54个人呀!第二年你妹妹又失落了,饿的谁也顾不上谁了。你家的房子也叫白军给拆了……”。

李军长又跑去看望一个同志的母亲,她的儿子和李军长一起参加革命,早已牺牲了。屋里冷落得凄惨可怕,什么东西都被糟蹋完了,破烂不堪的四壁被烟熏的漆黑,挂着一条条雨水冲注的水印,满地灰尘,满屋蛛网。应着他呼唤的声音,从草堆里站起一位瞎了眼睛的白发老婆婆,抱着他流着眼泪,半天才进出一句话:“都叫白党杀光了。成芳,快带队伍打过江去,追上那些畜生,给我报仇呀!”

红军妈妈悲愤的倾诉,是曾被敌人侮辱与损害过的大别山人民共同的心声。人们永远忘不掉敌人制造的血腥罪行和苦难,他们又把这种苦难与仇恨变成了斗争的力量。

革命20年来,大别山地区经历了种种的变化。唯一不变的,是人民对革命的坚贞不移的忠心。他们站在望不到头的部队行进行列旁边,亲切地对战士们说:“早知道你们一定要回来的!我们的孩子也和你们一样参加红军了。如今,不管他们是不是还活着,看到你们,就像看到自己的儿子一样了。”

晚上驻军时,许多部队都邀集红军家属开座谈会,老人们屈指计算着子弟离家的岁月,倾诉着多年来申冤报仇的心愿。一位84岁的王老太太,笑得合不住合不拢嘴:“我的孩子参加咱们队伍19年了,想不到我还能活着看到咱穷人得天下!”红军亲属们都夸奖着:“现在的解放军和最初的红军一样好,一样爱护咱老百姓,不同的是人马武器都多得多了!”

在敌人长期“围剿”下的苦难人民,这一次终于搬开了身上的巨石,舒松了积压在心里的闷气。大别山人民又以全力支援大军渡江南征回报自己的队伍。到处建立了支援前线司令部、供应站,他们日夜抢修公路、桥梁,调集渡船。他们像当年爱护红军战士一样,准备了大批雨帽雨伞,到处搭起彩楼,设上茶水站,沿路欢迎大军的红旗,一直摆到长江边。

为了便于大军行进,新县南北的公路线,全都新修补了路面,修好了已被破坏多年的桥梁。共有3万多名民工参加,全部工程只用了半个月。而同样的工程,蒋军曾用一年时间,花费几倍的经费都没能做成。其中一座较长的桥梁,张淦的军队修筑时用了三个月,而我军到后半个月就修起了16座桥。

红军故乡人民的苦难和热忱,激励着行经大别山的每一个战士。复仇的火焰也在战士们的胸中熊熊燃烧,“为大别山人民报仇”的口号响彻了整个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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