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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恋小人书

 弘净 2022-11-15 发布于河北

 陶诗秀 

连环画,也叫小人书,它通过把一幅幅配有简单文字的绘画串联在一起,而把故事栩栩如生地展现在读者面前。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是小人书出版的高峰期,出过许多精品。现在有了手机、电脑,中小学生已经不需要也很少有人了解这种旧日的通俗读物了,但这却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一代人获得知识的主要来源。一本书,有字又有画,当年不但孩子们喜欢,大人也喜欢。前几天看新凤霞的书,发现她这个著名的评剧演员也是从小人书开始识字启蒙的。

小人书,有的是单本,有的是论套,故事多改编自小说。当年许多流行小说以及一些优秀古典小说像《红楼梦》《水浒传》等都出有小人书,而且是一套一套的。最出彩的是《三国演义》,一套出了六十本,害得我们这些囊中羞涩的工人子弟把拥有一套《三国演义》当成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我是用自己买、和同学交换看、到小书摊上租借,这三种办法结合才把这套连环画看完的。许多我这个年纪的人的三国知识最初都是从连环画来的。《西游记》虽然没有成套出,但《大闹天宫》《真假美猴王》《狮驼国》《假西天》等单行本出了一本又一本,基本上把《西游记》里的精采故事都出齐了。

成套的连环画,当年出版社并非是一下子出齐,而是零星出,这个月出一本,下一本要等几个月后才能见到,有时候配齐一套连环画要拖上一两年。害得我们这些小书虫差不多每个星期日都要往书店跑一趟,看有没有新书来。还有一个叫我不解的怪现象,同是连环画,一套书里各本之间的印量却不同,有的印量大,有的印量小,给收集连环画的爱好者造成不小的麻烦。例如《说岳全传》一套十五本,别的都好买,但出到第八本《岳云》时不但拖了好长时间才有书面世,且印量极少,一时间奇货可居。记得有一天,听说儿童书店来货了,下着大雨,我和同学顶风冒雨跑到书店,衣服都淋湿了,也没买到。当年有许多小伙伴,别的都齐了,就差这一本,成了缺憾。

这个谜,直到许多年后我找到一本1962年印刷的语文课本才解开。课本那粗糙的纸张一下子唤醒了我对困难年代困顿生活的记忆,困难时期,国家不可能把有限的纸张拿来大量印刷小人书。

如今许多蜚声画坛的大家,当年都是从画连环画开始起步的,像王叔珲的《西厢记》、刘继卣的《武松打虎》、华三川的《白毛女》、贺友直的《山乡巨变》等,据说现在已经成为广大收藏者竞相追逐的精品,一时间洛阳纸贵,拍卖到上万元的都有。

还有一种电影戏剧连环画,是把银幕、舞台上的剧照配上文字介绍,印成小人书的。记得当年每有新电影上演,紧跟着就会有同名电影连环画出版。电影可是大众的文化快餐,尤其受孩子们喜欢。看一场电影,当年需要花费两毛钱,这对孩子们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一般电影院放新电影时,常常有孩子们成群结队聚集在影院门口不走,等着戏散场前进去看个尾巴,过过瘾。至于整场故事,那就靠看电影连环画来解决了。

小人书走俏,有人从中看到商机,买来小人书,专事出租。当年吃这碗饭者不少。他们有的在火车站、汽车站等人来人往的地方开一间店,室内宽敞,备有条椅,顾客以南来北往的成人为主,候车时,挑一本,坐下来,慢慢看着打发无聊时光;有的骑一辆自行车,后面带着一个大纸箱,里面放着小人书,专门到俱乐部、电影院门口等人多热闹的地方摆摊。无论哪一种,出租的价格都是一分钱看一本,两分钱看三本,三分钱就可以看到五本。钱不多,但市场很大,积少成多,很可观。每个书摊前,经常都是围满孩子们,掏一分钱,挑一本书,席地而坐,旁边围一群小伙伴指指点点一块看。

当年许多家庭多多少少都会收藏几本小人书。我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积攒小人书了,父母给的零花钱,不舍得吃,不舍得喝,几乎都花在了这上面。书多了,来路又杂,就会有自己不喜欢的,我就拿去和书商交换。换一些他们不看好,而我配套却需要的。打交道多了,一来二去,和许多摊主成了“朋友”。

有一对父子,老汉五十出头,头发已经白了,儿子是个哑巴,每个星期天,父子俩都会一人骑一辆黑色的永久自行车,后架上带着纸箱子,小人书一本一本码放在纸箱子里,结结实实地捆在自行车后铁架上,来县城工人俱乐部门前广场上摆书摊。当时有多达七、八家小人书摊聚集在这里争生意。就数他们家的书多,而且品类也丰富、吸引人,书摊前总是人潮不断,生意好到一天能挣两三块钱,这在当时不是小数目。数字是枯燥的,招呼这数字后面那上百个小学生挑书、看书、还书,这摊子的活儿却是忙乱的。父子两个生怕哪一眼照护不到,书被顺走了,手忙脚乱,就有点吃力,我和他们认识后,常常会主动帮他们招呼一下生意,报酬是闲暇时可不掏钱看自己想看的书。

到了下一年,我自己积存的小人书,也有上百本之多了。有资本也“下海”练练摆书摊了。那时我刚参加工作,下班时间早,于是就在某一天下班后,来到俱乐部找个地方,把摊子摆起来了。我至今记得,摆好不到十分钟,就有两个小学三年级女生过来做了第一拨顾客,掏两分钱,挑三本,坐到一边看。到天黑,收摊后一数,居然挣了二毛多。

小人书面临灭顶之灾是19668月文化大革命中有名的“红八月”,破四旧、立四新,大街小巷,浓烟滚滚,许多原来人们视之为宝贝的书籍、乐器、戏装、装饰,一夜之间都变成了“封、资、修”的大毒草。先是图书馆、俱乐部这些公共地方的藏书,被一捆捆一箱箱地抬出来付之一炬,接着蔓延到一些出身不好的家庭被抄家抄出来许多“罪证”,砸的砸,毁的毁,烧的烧。老坟岗工人俱乐部烧书那一次,我在场。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把书一筐一筐地从里面抬出来,抬到俱乐部门前路上倒进火堆。许多还是精装书,如此烧掉,看着真心疼。我无意间猛然看见有一本《追鱼》小人书不知怎么掉在半道上,趁他们不备,赶紧捡起塞到口袋里,好多年不敢拿出来。

这一场浩劫,基本上把社会上的小人书扫荡光了。私人手里担着风险私藏下来的一些漏网之鱼,成了现在收藏界弥足珍贵的藏品。

“打倒四人帮,文艺得解放”,这是1978年大批国内外文学名著陆续恢复出版后,在新华书店常见的贴在墙上的一句口号。我在1978年开始的那个“迷人的春天”如愿以偿地买了好多心仪已久的名著,其中也有一些小人书。1981年,我调到县城广场旁边的一个单位上班,离书店近了,写公文写累的时候,常常会忍不住跑到书店。虽然早已经过了看小人书的年龄,但对小人书仍然有一种老朋友的感觉。这一时期出版的小人书,质量上和文革前出版的已不在一个层次。让我心动的是人民美术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重印的童年时代看过的一些小人书。这时候的我有钱了,《林海雪原》一下子买了两套,《说岳全传》一下买了三套。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连环画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取而代之的是卡通和漫画。然而,近年来,连环画带着岁月的风尘,再次回到了人们的视野,一股收藏、出版连环画之风扑面而来。去年,我从朋友手中购买了一套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2009年再版的《西游记故事》。里面有《无底洞》《通天河》《火焰山》《大闹天宫》《真假猴王》五本1955年即面世的老本连环画,我把它们和几本左挑右选拣选出的文学名著宝贝一样地一起封进箱底,准备收藏。

小人书,多么亲切的字眼。

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悄悄翻阅那些记载着童年欢乐的小人书,是一种享受,刹那间唤醒童年记忆的画面,熟悉而又亲切,伴随着我进入梦乡,梦回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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