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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忆—— 我的纳木错

 鲸鱼腹 2022-11-17 发布于广东

【雪灾】

  草原上有黑灾、白灾和铁灾之疼,而藏北一九九七年的冬天,当属何种?风雪如钺,羌塘似俎,视苍生为鱼肉,多少生命在瑟缩中倒下!直到次年的六月,当我们路过时,仍有一种路标从当雄枕藉到湖畔。是遗骸,牲口的遗骸,成了路标。当车子翻越山口,上苍以风雪和冰雹迎接我们,六月的冰霜,让访者,平复胸中的躁动,涤荡心灵的尘垢,怀上悲悯的思绪,来朝谒这圣洁的湖区,同时也为路旁的骸体,再次裹上了净洁的“白布”。

【牧场】

  历经风雪和寒酷,人的情感会发生变化,道德与友谊更加纯洁,生命尤显坚韧与不息。初夏的草地越发的青绿,有一种野花盛开得绚烂已极,深紫如殷红的血。山丘起伏,牛羊缓缓蠕动,青与白,静与动,是织锦?是水粉?抑或是乐章的曲谱?孩子们在帐房外眺望我们的车子,近时又为车子的轰鸣和奔突而惊慌,躲到父亲的身后,再又探头张看。消融的雪又或是滞留的湖水,形成了许多的洼子,一行绿草一行水,阳光乍现,于是鳞动闪闪,或明或暗,动人已极。生命就在这里孕育。

【圣湖】

  世间竟然有这样一种颜色,是透明?是浅靛?有时分明是沉思的深邃蓝,有时又成变幻的谲异红。纳木错,你竟是何物?无论你如何幻身,总如此圣洁、广博与高贵,总可洗涤我等凡人胸中的块垒、安抚身心的疲顿、净洁多虑的灵魂。经幡飞扬,刻满六字真言的石块垒作尼玛堆,上面的牛角就象一个智者,眺望湖水;而湖亦象一个圣者,面对众生,他们日夕相对,日夕无言。我看着湖,亦学会了沉默无语,让一切宁静,安于宁静,就这样吧。

【汲水人】

  不知怎的,我喜欢用这个词,尽管不太恰当。站在扎西多的岩堆上远看,弯月形的岸滩空朗苍凉。有一个人影,孑然而行,孤寂也固执。近了,但见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长柄铜水瓢,麻布裹身,打着头巾。逆光下,我无法看清他的容貌,还有他的岁数,就只记得那闪亮的铜水瓢,和一身的漆黑。当然还有他的微笑,是的,他分明在向我微笑。他是什么人?他住在这?他在取水?我不晓得,也没有问,但同样报以微笑颔首,于是我们交汇又远去,在这空寂的天与地、湖与岸间。留下的惟有这微笑的,印象。

【何去何从】

  岩洞里,有位老妇人,为还一个愿从昌都而来。与人缓缓而谈,慈和安祥。对每一位用身体丈量大地的人,都抱以钦服与怜敬。但也许,更应当的只须尊重,一如对所有为信念奋斗、为理想执着、为生活奔忙的人。我在想,她的下一人生目标,是否还要许愿?得之,归于天,要酬还;失之,归于己,亦要神前自罪。生活、生命就当如此?

  高原的一切,将会幻去?抑或永恒?我无法作答。尽管我的双眼也为许多传统物事的改变而刺疼,但我们无权把这一切作成标本,如稠脂凝为琥珀般,把所有都留在中世纪,以供旁人观赏和凭吊。琥珀固然璀灿,晶莹夺目,摄人心魂,但里头的生命呢?她也有进化与发展的权利。

  一些记忆的片段,关于纳木错……   

  2002-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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