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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荒散人|| “掠夺”老城

 西宁的表情 2022-11-18 发布于青海

“掠夺”老城
Table qing in Xining

  文|拾荒散人(青海)

“二月二,龙抬头”,经过正月一个月的“监禁”,理发店老板们今天又该狠赚一笔了。与此同时,今天是节气惊蛰的前一天,可能对大多数人来说今天和其他日子一样,平平无奇,但对农民而言,惊蛰的到来让他们嗅到了一丝紧张:惊蛰代表着一年农活儿就要开始,意味着冬天那短暂的休息应该结束,即使有再多的不情愿,再多的不舍,惊蛰可不管这些,依旧如期的赴约。也可能是为了迎接他的到来,天气逐渐回暖,可能在老头儿老太太身上看不出多大的变化,但年纪小点的伴随着气温的回升,逐渐把棉袄毛衣判处了有期徒刑,放进了衣柜最里面,同时,又像一个大度的圣君赦免罪犯一样,让那些薄外套、衬衣重见天日!
和“高楼林立”的县城新区不能相比,老城没有高大的楼层,车站也早已被废弃,幸好被改成了公交车站,也算是他对这个地方的最后一点贡献,小区也不像新区那边儿大气、上档次,比较富有代表性的桃花广场算是对标新区的海鸿广场。桃花广场徒有其名,在高中三年的求学时间里,我几乎没见到那个广场有过桃花,可能是以前有,后来由于某种原因被移除了吧,又或许此桃花非彼桃花,可能是他有某种美好的寓意,以此代指。但同我由于什么关系呢,我只不过是一个从他那儿经过几次的民和人,而他也不过是我见过的许许多多的人生旅途风景之一,如果多给予他一些精力,那让人生中的其他风景情何以堪呢?(想起来竟有些可悲,作为一个贫苦的农村孩子,连县城都是一个不会多涉足的地方,我想这样的不止我一个,尽管现在社会进步了,但是我们依旧不得不承认我们的农村孩子与“城里的孩子”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除了某些精神领域的一些东西,很多方面依旧落后,我想,这个问题应该被给予重视)
老城虽旧,但也正是这份旧,让他拥有一种不可名状的魅力,县城里的大多数人还是喜欢逛老城,欣赏那里小贩的看家本领——吆喝。我们应该承认,吆喝是一种艺术,有人可以无师自通,有人笨嘴拙舌,默默无闻。真的会有人长时间不听,便对其产生一种思念之情,直到听上一遍才会露出一丝满意,同时也会感到亲切感。一个寒假眼看就要结束,可我有太多的亏欠,没有出去好好走走,所以我怎么可能会逃脱这个规律呢?我得去看看他,像去看异地半年的恋人,激动、紧张。许久未见,她应该给我准备了许许多多的惊喜。
滑下沙坡子,穿过大十字,与老车站擦肩而过,顺便瞥一眼黑车司机的聚集地,看着他们为了几两碎银,“亲切”的问候过往的行人,内心不禁升起一丝的同情,但我的同情对他们能起什么作用呢?还是往前走吧。哦,原来是这儿,最能体现县城烟火的地方,这儿有“三斤十块”的苹果,“五斤十块”的香蕉,有卖糖炒栗子的小夫妻,卖气球的老大爷,卖烧烤的老大妈,还有各种各样的小贩,以及独属于他们的吆喝,环境的嘈杂,气味的杂乱,不一定达标的卫生……这是极具吸引力的,当然,这并不是说我喜欢不卫生,我同样喜欢干净卫生,但我也喜欢他们给予我的烟火气息,令人沉醉,但我不能止步于此,我想老城的魅力不止于此,一定还有我此行未开发的地方,那就,继续向前行进,跨过民和老桥,继续寻找我的烟火,像一只饕餮一样,贪得无厌。
刚跨过桥,还未来得及将全景收入眼底,一声霹雳冲入耳道,这么好的天气,打雷是不可能的,既然不是,那就足以引起强烈的好奇心。顺着还未消散的余音,找到了答案——一个老大爷在甩鞭,当然,还有一群老大爷在当观众兼选手。鞭子大概有三米左右,一次甩动就会引起惊雷般的声响,听说,这对臂力、腰力、脊椎都有一定的锻炼作用。这固然精彩,但单单一项难免显得有些单调,再找找看,看,那儿是“炸金花”。赢多少,输多少,全拼手气。大概有八九桌人,两扎青岛,一扎矿泉水,至于烟,自己有就抽自己的,自己没有?那就厚着脸皮要一根,就一根烟,你也不好意思跟我要回来吧?“哎,老板,人家走了,三缺一啊,三缺一……”一声饱含喜悦的叫喊吸引了一定的注意力,老板娘被叫过来,老板娘的打扮不尽人意,邋里邋遢,一些油渍扒在上面,头发只能说是凌乱,不敢细说,只怕今天早上有没有洗脸都是一个问题。但,这些人怎么会在乎这些,大家到这儿就是为了热闹热闹,挣一包烟钱,图一快活,休息休息,又不是为了跟你谈情说爱,干嘛管你这些。老板娘所能做的无非就是再多喊几遍,偶尔加一点自己的创造,所幸的是,她的喊叫起作用了,一名小伙子“破坏”了三缺一的紧张局势。对于棋牌,我可谓一窍不通,多待无益,还是再逛逛吧。转身又看见一群下象棋的老大爷,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这群人真他娘的不是君子,下棋的人咋呼两句在情理之中,毕竟人家是主角,但这棋下得:两个人下,一群人指挥,都是一帮凑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狗头军师,下棋的人估计也是没什么心情了。我就不去了,倒不是我不喜欢,而是那儿被围得水泄不通,根本看不上几眼。转角又看见买自制酸奶的阿娘,动了想吃的心思,奈何兜里没有多少钱,算了,再走走,时间还早,好不容易来一次,干嘛急着回家呢。那儿貌似有人唱歌,快去瞅瞅。
唱的歌可不是什么流行歌,都是一群老大爷大妈,虽然说不乏老人唱流行歌的例子,但那股的“先进之风”吹到这儿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他们会唱独属于这片土地,独属于他们那一辈人的歌。“花儿”——当之无愧。这个被这片土地哺育的孩子,自由快活地成长着,无论田间耕作,山野放牧,外出打工或者路途赶车,只要是农民们的闲暇时间,他总会现身,像懂事的孩子为人们解乏,内容自然五花八门,有一些十分著名的曲子,但也请不要忽略农民们的创造力,花儿对他们来就说就像饮食一样平常,既然如此,那就该允许他们编写食谱。今日之主角,是一位被岁月掳上古稀的大爷,对面有两个老太太、一个年纪较小的大爷以及他们的孙子或者儿媳。主角可谓是配套齐全,乐器二胡,音响,怕人们听不到音乐,还细心的在二胡上安装了一个小话筒。老人戴着一副眼镜,墨黑色的,我说过,时令已快到惊蛰,但不知道是不是年纪的原因,他依旧穿着羽绒服,裤子自然十分考究,没有多余的褶皱,皮鞋应该刚刷过鞋油,锃亮锃亮的,一看就是个十分讲究的人,看起来好像专门为这次“演唱会”精心打扮的。不过,我也想他或许嗜爱喝酒,毕竟脖颈黑里通红,脸也是。坐在自带的凳子上,悠然而认真的弹奏着二胡。请不要认为二胡只适合演奏悲伤之曲,在悲的世界它是登峰造极——我想这是公认的,但在喜的世界里仍然占有一席之地。但我来的还是迟了点儿,他的独演已然结束了,现在是他和对面大爷的献艺时间,还是没听两句就结束了。唱罢,转动身子,将话筒递给了对面的老太太,老太太穿得很严实。大红色的外套,褐色的棉裤,已经褪色不少的浅粉红色的手套,戴着同样是褪色不少但很难说得上颜色的棉帽和口罩,看来惊蛰对老人没有多大的吸引力。由于戴着口罩,没太能听清回答,但看手势,应该是拒绝了。但这并未击退两位老大爷,再次热情的献上了话筒,奈何依旧被拒绝。老太太不愿意没事儿,但总不能冷场了吧,老大爷自己亲自上场。被退回的话筒慢慢的放到了自己跟前,轻吸一口气,这应该算是蓄力,一声婉转且悠长的“哎哟”充当前奏,随即便是正歌部分,但这前奏极其讲究,刚轻吸的一口气须全部用在这两个字儿上,“哎”所占部分很少,但就是“哎”将音调带下去,开口即下滑但不会太低,接下来由“哟”将音带上来,音越拖越长,调由低到高,再趋于平稳并在此停留一会儿,在此过程中老大爷自然且沉醉的摇头,悠然,是的,悠然,颇有“之乎者也”的样子。接下来便是正歌部分,至于词儿,会带有浓厚的方言,词儿不必高大上,不必有多简洁凝练,也不必蕴含多深奥的道理,能表达意思就行。但唱的时候,不会吐字特别清晰,有点儿噎住的感觉,因此,我这个没听过太多的人自然不能捕获过多的信息,不过,结合最后一句:“妹子你就阿尕哈想着骨头里渗上哈宅~~”,以及前面的大体意思应该是有点儿“调戏”的嫌疑,当然,真正的证据应该是众人的反应:老太太略带羞涩的透露于眉眼之间的笑、略微泛红的脸色,以及其他人不厚道的笑声。老大爷是想以此挑起老太太唱的欲望,奈何老太太铁公鸡,丝毫不动。哎……看来又要有些许的冷场。我说过,我十分贪婪,因此不免产生了不少的遗憾,从老大爷的态度来看,老太太年轻时应该是一个“名旦”,唱功自然不必说,像刚才的老大爷现编一曲也没多大问题,只不过或许是要恪守妇道的观念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回绝他们的热情,他们那一代人还是要坚守那些“道德标准’的。不经意且习惯性的抬手看看手表,已然是下午四点多了,这不能说晚,但对我这个出门人来说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找个车回去,要不然会讨一顿责骂,那就匆匆告别吧。
还是有些不甘,没能多听几首花儿,内心不禁喧腾起对老太太的一丝怨恨,为什么不敢唱呢,为什么要回绝呢?不过,转念一想,人就是这样,只要自己稍不满意就总爱厌恨别人,我也没能逃脱,不过,也应该感到知足,毕竟今天的收获不能说少。
嘿,老城,这次就放过你了,不过,我还会回来的,再一次掠夺你,等着吧!

作者:拾荒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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