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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淮海战役第一阶段的主要任务，就是围歼黄百韬兵团于碾庄。原本不少人估计，黄百韬兵团麾下5个军，除了100军外都是杂牌，战斗力弱，歼灭他们应该问题不大。 可真打起来，大家才发现，碾庄战斗的惨烈程度出乎不少人的预料。在15天的大战中，我军歼敌10万，其中毙伤6万人，而我军伤亡也达6万之多，双方伤亡比几乎达到了1：1. 今天笔者就来讲讲这个战斗。 一、顺利的初战 济南战役后，山东全境除青岛外全部解放，距离山东最近的徐州直面我军威胁。徐州剿总为防我军南下，加强了陇海路东段以及津浦路临城至蚌埠段防御，形成以徐州为中心的所谓“一点两线”态势，把几个重兵集团按十字形部署。 中央军委依据全国战局的发展以及华东、中原战场敌情，决心以华东、中原两大野战军协同作战发起淮海战役，求歼国民党军主力于长江以北。 大体计划是：第一阶段以华野主力歼灭黄百韬兵团、第二阶段求歼黄维、孙元良兵团，第三步再歼徐州之敌。 根据中央军委部署，华野首长决心首先以七个纵队向新安镇、阿湖地区实施主要突击，歼灭黄百韬兵团后，再会同华野中野主力攻取徐州。 新安镇、阿湖地区驻敌黄百韬兵团，下辖4个军，即第 25、第63、第64、第100军。1948年11月初，徐州剿总发觉我军调整部署，遂以徐州为中心进一步收缩兵力，放弃海州、连云港一线，将第44军调归黄百韬指挥。  11月7日，黄百韬兵团开始向徐州方向收缩。但在收缩的过程中，黄百韬犯了两个错误： 一个是机械执行徐州剿总的命令，全军在运河以东等待44军达两天之久。 二是在西渡运河时，黄百韬没有提前安排部队架设浮桥，导致十万人马和逃难的百姓乱哄哄地挤在铁桥两岸，失去了逃生的机会。 恰在这时，黄百韬北面的第三绥靖区主力在贾汪起义，我军各路追击部队得以长驱直入，对黄兵团后尾施行猛烈攻击。 黄百韬在运河铁桥东侧安排100军44师把守堡垒，企图迟滞我军进攻。44师之前的番号是荣誉二师，战斗力极强，抗战胜利后，蒋介石还打算抽调这支部队去日本承担分区占领任务。 但兵败如山倒，44师营以上军官纷纷借故带头逃跑，导致44师兵无斗志。八纵二十三师抓住战机，一路追到过运河车站，首先解除了正在营房大吃大嚼的200多敌人的武装，又迫使敌44师130团两个连放下武器。 至10日上午9时，八纵歼44师130团全部及131团、132团各一部，毙伤俘敌2700人，自身仅伤亡百人。 经此一战，44师仅剩师部直属队和不足两个团的战斗部队，师长刘声鹤认为所部损失太大，无力担负防御，经军长周志道同意就直接撤往徐州休整补充。 该部一路西行，于13日下午抵达曹八集，遭遇了华野13纵先头部队。第二天天亮后，华野13纵主力陆续赶到，下午对曹八集守军发起总攻，全歼44师残部约3000人，师长刘声鹤开枪自杀。  荣誉二师师长刘声鹤 曹八集被我军攻下后，国军7兵团已经没办法撤回徐州了。 损失最为惨重的当属国军63军。63军军长陈章狂妄自大，认为跟黄百韬走没有前途，决定脱离队伍单干，从另一个方向过河。 可63军军部和152师454团刚走到运河以东的堰头镇就被华野九纵兜住。仅一个半小时，九纵攻克堰头镇，全歼454团，另歼援军一个营，计毙伤俘敌2300人，九纵仅伤亡80多人。 63军主力在九纵打击下慌不择路，逃到窑湾镇，被华野一纵包围。 窑湾镇西临运河，北靠沂河，南、西、北三面被河水环抱，东面有一条三四米高的围墙，墙外有外壕和水塘相连。 按兵法上说，这是背水结阵，兵家大忌。纵观整个中国历史，能在背水一战中取胜的只有韩信。 陈章逃至窑湾后，眼见无法渡河逃脱，遂决定固守待援，不分昼夜地加修工事。一纵则按采取击破一点、大胆猛插、直捣纵深的战术手段，向窑湾发起攻击。 我军广大指战员充分发挥了火炮和炸药的威力，与敌展开了反复冲杀，逐屋争夺。敌军长阵章见大势已去，慌忙带领卫兵向运河方向逃窜，企图泅水潜逃。可是，他刚逃到河边，就被我严阵以待的截击部队当场击毙。 从9日黄昏到12日拂晓，一纵在窑湾共计歼敌第六十三军两个师五个团一万四千余人，创造了解放战争以来我军一个纵队的兵力歼灭敌人一个军的战例。  指挥窑湾战斗的一纵代司令员张翼翔 从11月9日晨至11月12日拂晓，我华野各部在外围作战中共歼敌两万一千余人，打掉了黄百韬兵团百分之二十的兵力，为随后残酷的碾庄攻坚战减轻了压力。 二、攻坚初期的失利 碾庄位于运河以西、陇海路北侧，四周地形平坦开阔、村落密集。各村落周围筑有土圩墙，墙外有一米至二米深的水壕，村内及野外多有水洼、水沟，根本不利于大兵团固守。 11月9日，黄百韬兵团主力渡过运河后撤至碾庄，本想略加休整继续西撤，突接蒋介石“就地抵抗”的亲笔手令。黄百韬无奈，遂仓促布置兵力，以64、100、44、25军各布防在东、西、南、北，兵团部位于碾庄居中。 碾庄原来由李弥的第8军布防，李弥在碾庄参考了日军在松山的经验，修筑了大量永备和半永备工事，这时正好为黄百韬所用。 为迅速、全面消灭徐州敌人，我华野首长决心以4、6、8、9、13等五个纵队，由华野参谋长陈士榘指挥，负责攻歼碾庄之敌。 11月11日晚，碾庄战斗打响，我军各部同时对黄百韬兵团发起进攻，但战斗非常不顺利。 八纵直面的敌人64军，64军官兵大多是广东人，老兵多，军官经验丰富，交火时，敌人兵力和火器都高度密集使用，使我军不易插入和分割。 在战役初期，64军兵力损失不大，建制比较完整，在战斗中不仅使用“官兵连坐”、“士兵联保”、“督战”、“坚军”等手段逼使官兵卖命，而且用封建的乡土地域观念麻痹士兵，“生则同乡共战，死则同乡齐亡”，还认为援军有望，决心固守待援。  晚年刘镇湘 在东面发起攻击的八纵二十二师六十五团和六十六团，奉命合力夺取敌64军162师475团防守的唐家楼。我军指战员打进村子后，冲破敌人一层层火网和一座座堡垒。 可敌人的射击孔大都紧贴地皮，很难发现。就是匍匐前进，也多遭杀伤。有几处工事，敌人构成夹墙式，部队冲过去，敌人却从他们背后开火。 经一夜激战，8纵2个团虽然攻下半个村庄，但却遭受了重大伤亡，66团政委李树桐在反复冲杀中，身先士卒，光荣捐躯。 第二天，2个团调整了建制和部署。65团2个营合编成一个营，由团长刘佐亲自指挥。 这个团主攻连——一营三连，连长、指导员都已牺牲了，副连长田胜美把全连还有战斗力的缩编成2个班，打退敌人9次反扑后，全连只剩下的4个同志，和敌人搏斗，又占领敌人据以顽抗的一座房子。 就这样，以我军的顽强压倒了敌人的顽抗，在13日消灭了敌475团两个营，敌团长见势不妙，也顾不得什么连坐法了，直接带着另一个营仓皇逃窜，我军终于拿下了唐家楼。 在南边担任主攻的九纵二十六师七十八团二营从碾庄南门桥实施主要突破，冲击时遭敌多挺重机枪扫射，成班成排被打倒在桥上。 担任助攻的二十五师七十四团突击队在南门桥以西搭起浮桥冲击时，遭敌轻重火力和迫击炮袭击，全都落入水中，基本牺牲 14日凌晨，第75团攻击阎巢子，遭敌44军150师449团拼死抵抗，多次受挫，6时15分奉命西撤实施作业并监视敌人。 第77团于13日夜22 时25分攻击曹庄战斗。守敌第25军108师某团2营及一个工兵连，在其长官督饬下拼死顽抗，战况十分激烈。我第 77 团数次受挫，仍不惜伤亡奋勇突击，于14日晨7时攻占曹庄，全歼守军4个连。 曹庄是碾庄圩南面门户，和第七兵团兵团部只有一壕之隔，黄百韬急令25军40师119团一个营，于晨8时，在猛烈炮火支援下对我77团阵地进行反扑。激战至9时45分，我77团伤亡颇重，不得不撤出阵地。  十三纵主攻西面的小宋庄，守军是100军。100军之前有44师和63师，44师在曹八集被歼灭后，100军只剩下军部和63师了。可以说，100军也算是十三纵的老对手。 63师和在碾庄的其他部队不同，打了两年仗，没有被解放军成建制消灭过一个营，因此该部实力保全较为完好，参加过抗战的老兵多，战斗力非常强悍。 63师专门组织敢死队防御小宋庄，师长盛超把全师一半轻重机枪都加强给敢死队，还给每一位队员各发10块现大洋，并声称：“坚守三天，活着的再给10块。” 得到机枪加强的敢死队，在金钱的刺激下，直接利用密集火力进行多点防御战术，使得十三纵的攻击一开始就受到严重杀伤。 攻占外围地堡后，深入小村庄的战斗变得更加残酷。村内所有的墙角都修有碉堡，碉堡上设有4—6层射击孔，射击孔设计得很小，肉眼都很难看得见，用火力将其封锁更不可能。 最麻烦的是，小村里的墙缝、门缝、窗户乃至屋檐下，到处都是机枪火力点。十三纵往往发动数次冲击，才能推进—步。即使我军占领了一座民房，守军也立马发射燃烧弹，把民房烧毁。 伤亡最大的当属华野四纵，他们的主攻方向在碾庄以北，直面黄百韬的起家部队——25军。 11月11日晚进攻碾庄时，四纵最初用运动战的打法，全纵分左右两翼直插大兴庄、秦家楼两处据点，结果遭到25军两个团的负隅顽抗，伤亡很大。 司令员陶勇及时叫停部队进攻，调整部署，组建突击队、布置充足的火力，于11月13日晨再次发起进攻，激战到14日晨，攻克大兴庄、秦家楼据点，全歼25军五个营。  13日晚，正在指挥作战的陶勇突然接到粟裕的电话。陶勇正要汇报进展，不料粟裕开门见山：“老陶啊，四纵进攻碾庄，伤亡情况怎么样？” 陶勇吞吞吐吐：“大概……大概不到两千人吧。” “你骗鬼！我去你们纵队野战医院看过，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你要如实报告！”一向温文尔雅的粟裕罕见发火了。 陶勇心情沉重地回答：“粟司令员，不瞒您说，我们纵队打了三天，伤亡确实很大，目前统计的数字是4300多人……” 三、改变打法，取得胜利 粟裕听到各纵队上报的伤亡情况后，心里不是滋味，决定改变打法，下令由司令部机关健全、对参战部队较为熟悉的山东兵团司令部承担指挥任务。 11月14日晚，粟裕和山东兵团政委谭震林、代司令员王建安在陇海路南的土山镇，召开了由各围歼纵队指挥员出席的华野作战会议。 会上，粟裕、谭震林仔细研究了三天战斗的经验，发现国军中最弱的当数44军。44军是川军杂牌，兵力、装备都不健全，士气也不行。 九纵四个团于12日晚20时对44军军部和150师发起连续进攻，到13日上午10时就全歼了150师两个团，拿下了碾庄以南大片村落。 因此，粟裕、谭震林提出了“先打弱敌，后打强敌，攻其首脑、乱其部署”的战法。 先打弱敌，就是第一步先攻敌四十四军，再吃掉一百军。四十四军战斗力最差，要先吃掉。一百军只有一个师，兵力最少，但战斗力不弱，得集中主力啃下来。 第二步“击其首脑”，把敌兵团部摧毁，其防御部署必然大乱，我军即可乘胜歼灭战斗力较强的第二十五、六十四军。  44军军长王泽浚 粟裕、谭震林还针对平原地形开阔，敌军依托村落防御，火力密集，接近困难的特点，要求部队以两天时间做好各项攻击准备。山东兵团主要领导也作了分工，谭震林抓政治动员与组织调整、王建安抓炮火组织。他俩还一起检查了部队的土工作业，要求确保参战的第一梯队隐蔽接近敌人，做到步炮密切协同。 初攻碾庄失利，也让我军各部丢掉了轻敌思想，团以上主官纷纷到前线检讨攻坚不利的原因。9纵25师师长肖镜海直接抵进碾庄南门桥侦查，发现我军之所以在进攻时遭受重大伤亡，成班成排牺牲在冲锋路上，主要是以下原因。 一是主攻方向选择不当。碾庄南门桥宽不过二米，连接一条百余米长的狭窄小路，小路两边是水泊，这里是敌主要防御方向和火力区，既有重兵布守，地形又不利于冲锋，以此方向主攻，必然难以取胜。 二是情况不明，准备不周。主攻方向两侧有数交叉火力点，于内构筑有较坚固的掩体、地堡，这些情况事先未侦察清楚，从浮桥上冲击的突击队穿着棉袄，落水后行动不便，惨遭打击。 三是没有组织有数的火力打击。黄兵团部和直属分队、二十五军一个步兵团均集中在方圆0.8公里方公里的，兵力和火炮密集，但我火炮分散配置，未对其实施强有力的打击与压制，支援步兵战斗不力。结果在突击队冲击时，遭数火力猛烈杀伤。 肖镜海为突击部队准备了的渡河所需的架桥器材和橡皮舟，战士一律轻装，冲锋前先喝点酒暖身防冻。变更主攻方向，选择南门桥以东50余米处为主要突击方向。徒涉、搭浮标、抢占河桥三种形式并用。 隆冬时节，寒冷异常，我军徒涉过河发起冲击，是敌人意想不到的。而且我以往发起冲击多在拂晓，为麻痹敌人，这次总攻时间改在晚上10点，结果敌人上当了，大喊“八路军跑了”。我军一吹总攻号，敌人还没来得及射击，我突击队就迅速突入土围内，控制住突破口。  八纵在初期的进攻中，先由炮兵团团长武鸣亭指挥山野炮猛轰敌人阵地。30分钟炮击停止后，冲锋号响起，埋伏在战壕内的8纵战士一 跃而起，向敌阵冲去。 8纵司令员张仁初拨通了炮兵团的电话，骂道：“武鸣亭，怎么打的，浪费老子6000发炮弹，愣是没有摧毁敌人的火力，你到前沿看看，再给半个小时，再消灭不了敌人的火力，我就毙了你。” 武鸣亭遵命忙到前沿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敌人的火力点设在第3道鹿角的盖沟里，我军前面那轮炮击，一个地堡都没摧毁。 好鬼的黄百韬，炮兵只注意到了打地面，却忽略打眼睛和鼻子。 从前沿阵地回到炮兵指挥部，武鸣亭带着张仁初又到敌人阵地前转了一圈，并建议暂停进攻，先认真摸清敌人的地堡、字母堡等据点位置，标定诸元后再进行炮火准备。 11月16日，我军再次即命炮兵射击，这回炮火很准，各种堡垒都被炸上了天。炮击结束后，我军发起总攻，仅十分钟就突破了敌人阵地，杀入纵深。 看到第一阶段付出较大伤亡，陶勇改变了打法，命令部队一律先进行近迫作业，接近敌人。再集中纵队所有六零炮、迫击炮、炸药包破坏敌之障碍物。机枪必须分配具体扫射目标，压制敌人堡垒火力。纵队炮兵黄昏进入阵地，进行半小时的破坏射击。集中兵力、火力，对敌人阵地连续攻击，逐点歼灭，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采取这一方法后，四纵进展迅速，歼敌众多，伤亡人数大为降低，从11月15日—11月19日，四纵连歼25军和64军五个团，伤亡仅800多人。  11月21日，黄百韬兵团的主力已大部被歼，黄百韬本人的起家部队——第二十五军第四十师残部退守尤家湖。 尤家湖的四周围有高约两公尺的防水堤圩，村外又有很宽的壕沟，地形开阔。敌人在庄子四周筑了八个大小不等的独立支撑点，以集团堡群为骨干，分别驻守一个营的兵力，作为前沿阵地。村内的主阵地构筑了高三层、能相互配合的明、暗堡群，企图以严密火网阻我进攻。 由于四纵有了攻坚经验，对攻坚需要的器材也作了充分准备，发展顺利，从二十一日傍晚发起攻击，只用了三个小时，杀伤和俘虏守敌四千六百余名，四纵仅伤亡四百余人。敌我消耗为十比一。 在我军各部的猛烈进攻下，11月18日，战斗力较弱的44军和兵力最少的100军首先被歼。11月20日清晨5时30分，九纵和八纵携手攻占碾庄圩兵团部。21日起，华野各纵分头攻击各村落的国军残部，激战至22日晚，七兵团全部被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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