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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冬卷·2022·总第十期 （网纸同步） 
瑞冬卷
养 老 （短篇小说）   李萍的身心一下子被愁云笼罩，眼前的明媚阳光，早已化作冷风凄雨。她从小家境优渥，父母溺爱，由于天生丽质，从上学到工作，看到的总是羡慕嫉妒的目光，加上婚后老公王俊民的宠爱，又生了聪明可爱的伟伟，她真是福上加贵，幸福的像花儿一样！可是，这一切似乎像绽放已久的花儿一样，一阵寒风过后，眼看着就要凋谢了。事情是从公公突然从乡下来养老开始的。打这个土气邋遢的长辈带着令人窒息的酸腐之气进门后，她没给过王俊民和公公好脸色，直到一周前老公把公公送回老家，还没缓过神儿，岂料天有不测风云，父亲突然脑溢血去世，哥哥嫂子明确表示不愿与母亲同住赡养，尤其是嫂子，和母亲水火不容，勉强答应只出每月两千元的赡养费，别的事一概不管。她本想着把母亲接到家来养老，可是她知道王俊民因她赶走公公一事正在和自己冷战，暂时无法向他开口。实在不行就先把母亲接过来再说，谁知又遇到一个麻烦——保姆刘姐一听说她要把母亲接来常住，便提出了辞工的要求。唉！强势得有些变态的母亲，前两年来家里小住，早就把刘姐得罪的不轻……这可怎么办？犹豫再三，她拨通了王俊民的手机。 一阵悦耳动听的彩铃之后，王俊民浑厚的声音终于响起，一反平日的恭顺， 显得有些刺耳：“什么事，说吧。”“我爸突然去世，我妈养老的问题火烧火燎的……”“伟伟的外公去世安葬的事为大，别的事情以后再说！我把老爸的事安排好就回来！” 手机戛然挂断了。 李萍心中的烦躁像潮水一样剧烈翻腾起来。因为公公王三喜突然来家中养老而引发的种种不愉快，以及后来和王俊民的情感冲突，在脑海里翻涌似浪...... 大约一个月前，李萍接到大姑姐王俊梅的电话，说俊民要接父亲到城里养老。她很是惊讶，虽然俊民几次提到过公公是快奔七的人了，自婆婆三年前去世后，孤苦伶仃的，他希望接公公来城里养老，尽尽孝心，可是每次都被她严词拒绝了，可这回倒好，他王俊民竟然先斩后奏！ 电话那头，王俊梅似乎感觉到了李萍的迟疑，于是略带歉意地说到：“我知道，老爸年纪大了，有些不好的生活习惯，我拗不过俊民，也就只好答应让老爸去你那儿住一阵子，如果不适应，我马上就接他回来！” 听到大姑姐这样说，李萍也就故作高姿态地说：“难得俊民这么有孝心！伟伟也嚷嚷着让爷爷来家里住。姐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让老爸住得满意的！” “当年你们结婚时还是租的房子，没想到俊民这几年当上了副总，现在住上了自已买的大房子，三室两厅、160多平米，老爸过去搞过装修，很想去看看！” 李萍不冷不热地回了句：“别听俊民瞎吹，这房子的房贷要还十几年呢！现在我们就是房奴！” 俊梅关切地说：“你们生活上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我们可以尽一些微薄之力的！” “俊梅姐，没……没什么困难……” 下班回到家里，王俊民已经把公公接回家中了。伟伟坐在爷爷怀里，爷孙二人乐不可支，甚是亲热。保姆刘姐忙着泡茶、洗水果，忙得不亦乐乎。见她回来，伟伟第一个发出惊喜的声音：“妈妈，爷爷来了！这一回，爷爷说了，他就不走了！太好了！” 王俊民略带歉意地说：“俊梅姐突然来电话，说父亲一直想来看伟伟，他就给买了一张高铁票，送上了车，我就从车站接回来了！” 李萍随口说：“噢，俊梅姐来电话说过了，来了好嘛！”话刚落地，李萍的鼻子一抽，脸上马上变了色：“俊民，你先过来一下，闻闻这臭味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王俊民近前一看，老爸这双旅游鞋就是有点脏，也有味了，他赶紧把鞋子从鞋柜旁边拿起来装了个塑料袋放到门外。 李萍在医院工作，是名医生，特喜欢干净，家里环境卫生稍有不洁之处，她都会要求保姆马上收拾，对儿子、王俊民乃至保姆刘姐都同样要求衣服干净整洁，就论讲干净而言李萍可谓一丝不苟。王俊民平时工作很忙，有时不在意衣服干净度，多次遭到李萍叨叨，有时他听着烦干脆另换一件，省得她三次两次说，有凣次都是因衣服只穿了一天李萍就要让换洗，两人吵吵嚷嚷。刘姐这时就赶紧打圆场，换吧，我来洗，费不了多少事！但王俊民认为这衣服那里是穿坏的，分明都是洗烂了。李萍不光是个洁僻，象她妈一样脾气不好，动不动大喊大叫，有时说话很不入耳。 吃晚饭了，这是公公来儿子家第一顿饭，刘姐还特意多加了两个菜，虽然是馒头稀饭，但是有三个凉菜两个热菜，挺丰盛了。王俊民问：“爸，你喝酒不？”老人说：“你要喝咱爷俩就喝点，多长时间都没在一起吃过饭了。”“好吧，我来开酒。”李萍在一旁不高兴地说：“王俊民，你明天早晨上班去开不开车?有人说晚上喝酒第二天酒味都在，让交警查出来还不罚你！”“没事，第二天就没酒气了。”父子俩喝了几小杯酒，老人已发现李萍不高兴地瞅了几次俊民了，他索性知趣地说：“爸不喝了，老了，酒量不行，你想喝就再喝点。”王俊民便说：“爸，不喝今天晚上咱就算了，改天咱到饭店去点几个像样的菜再喝。”李萍心情稍稍平静了一些，却不料吃饭时公公的一个习惯性的动作让她心里又膈应—— 原来，公公把几个馍逐个用手捏了一下，后来得知，他是想挑个软和点的。当时李萍按捺不住，毫不客气地说：“你吃哪个就拿哪个，有什么好挑的，看你那手脏的，你拿上放下的谁吃？” 公公虽是乡下粗人，但心很细，他已经敏感地发现李萍已瞅了几次自已的手，他后来对女儿俊梅说起这件事，很是苦涩：“咱是干农活和建筑装修的人，手不仅又黑又大，且皮肤也粗糙，再看看儿子、媳妇和孙子的手，都那么白，那么细嫩……唉，老了，牙不好，想挑个软点的，其实几个都一样……” 吃完饭，老人习惯性地就想抽烟，因儿子不抽烟，家里连个烟灰缸也没有，王俊民知道爸抽烟，便说家里平时没人抽烟，也不准备烟，你想抽烟我下楼去买。李萍听到抽烟二字，提高嗓门说:“家里不能抽烟，要抽下楼到院子里去抽！”老人从衣兜里摸出烟说我有，王俊民拉老爸到阳台上，打开窗户说：“在这里抽吧，李萍她讲究多！”老人打开窗户，把头伸出去抽了支烟，还没抽完便咳嗽开了，就听见李萍在里面叨叨:“活受罪、又喝酒又抽烟，抽完还咳嗽！”这一夜老人再没有抽烟，虽然看电视时老想抽一支，一想到会惹儿媳妇不高兴，索性忍忍算了。 儿子三室两厅的房子，保姆和孙子占一间，闲着的客房他住上，三个房子全住满了。睡在儿子家适舒的席梦思床上，老人翻来复去睡不着，从儿子小时调皮的情景，想到上学时有时穿姐姐穿过的衣服，又想到第一次出远门送儿子到上海去上学，参加工作几年后打电话告诉他谈好对象准备结婚的高兴劲，老伴去世后儿子几次打电话让他到城里来，跟他们一块生活， 最后想到今天见到儿媳妇的一幕幕，他已经明显感觉媳妇不喜欢他来。他后来对女儿说：“俊民同媳妇没商量好，急乎乎把我叫过去了，也怪我老糊涂，心想咱就这么一个儿子，靠谁养老，回去也一个人，管她媳妇高不高兴，这是自己亲儿子的家，又一想初来乍到，也许过些时日就好了。谁知道……唉！” 人老了瞌睡少，老人虽然晚上睡着的晚，但早晨五点多依旧醒了，抽了四十多年烟，他每天早晨起床后总会咳嗽一会，他颤巍巍地赶紧摸到卫生间去咳嗽吐痰，以免吵醒家人，可还是让保姆刘姐听见了，也起床出了房门，小声对他说：“大叔，咳嗽挺难受的，让俊民今天领你去医院看看，以后你如果起的早，一定关上门咳嗽，要不会吵醒其他人的。”老汉连忙说：“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刘姐说：“我也该起来做饭了。” 吃早饭时李萍告诉王俊民：“你爸咳嗽要赶紧到医院去检查，如果是肺结核那可是传染病呀！” 俊民说：“今天我先给他买鞋，后天如有时间再领他去医院检查！”李萍没好气地说：“那我可告诉你，如果他给其他人传染上，特别是伟伟，给他如果传染上我让你吃不了兜着！” “没事，爸说了他这是多年的老毛病气管炎。” 李萍吃完饭很不高兴地甩了把门走了，刘姐送伟伟去幼儿园时，老人很想一块去，但没鞋穿了，他只能穿着拖鞋呆家里。王俊民问清父亲的鞋码，便开车上班去了。 刘姐把伟伟送到幼儿园后刘姐买了些菜才回到家里，一进门刘姐便对老人说：“大叔你儿媳妇有时说话太直，你别生气，都是自家人，亲不见怪嘛。”老人笑着说：“也怪咱有些不好的毛病，不生气。”刘姐介绍了自已的情况，也是个农村人，家庭经济条件不好，两个老人两个小孩，丈夫也是农民，外出打工活儿时有时无，她参加市家政公司的培训，对城市生活常识，烹调基本技艺，小孩管护等各方面应知应会都达标毕业，伟伟从月子中心回家，她就来到家里，一晃五年多了，伟伟对她比他妈还亲，她也舍不得离开这里。她说王俊民脾气好，心肠好，把她真象自已亲姐姐一样看待，李萍有时训她、骂她，她真想走，还有李萍的妈妈来过几回，也是对她颐指气使，训来训去，但一想到俊民、伟伟对自已那么好，辞工的话几次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老人很感激刘姐给他介绍这么多城里的生活常识，更感谢她几年来给儿子孙子服务，叮嘱刘姐往后对他多提点醒，尽量少惹人家李萍生气。但是他心里明白，自已抽烟和咳嗽这毛病恐怕一时半会改变不了。 王俊民利用中午吃饭的时间，到超市给老爹买了一双旅游鞋、一双黑皮鞋和一身新衣服，晚上带回家，老人挨个试穿都挺合适的，顺便掏出存款卡交到俊民手上说，爸就攒下这十多万元，全存这个卡里，密码写在外面包的纸上，城市花销大，你拿上花去。王俊民再三推辞说家里有钱不用操这份心，但老人说就算给伟伟留着也要收了，要不他把这钱给谁花！王俊民只好收下，但他决定先不告诉李萍，暂时保管上。
老人穿上儿子买的新鞋、新衣服同刘姐一起下楼送孙子去幼儿园，幼儿园离家一里多点路，在城里就算很近了，老人看这省会大城市，同中小城市就是不一样，路那么宽，汽车象流水一样，那么多很气魄的高大楼房，人群熙熙攘攘，有些地方摩肩接踵，椐刘姐介绍这一块是市里比较繁华的地段，人多车多，领上小孩过马路一点都不敢粗心大意，老人心想自已年纪毕竟大了，接送孙子这件自已一心想干的事也真有点胜任不了，下半年一上小学，离家两站多路更远了，看来到城里来自己什么事恐怕都帮不上儿子，只能做十足的闲人。习惯了农村生活，也习惯了每天好歹有点什么事干干的老人，来城里每天吃闲饭，总觉得空落落的，他便向刘姐打听公园离家远不远，刘姐告诉他有三四公里，老汉下楼准备到公园去看看，因无啥正事也没必要坐公交车，边走边问，还可以看看街景，不足十里路，他边走边问走了两个多小时。在公园里转悠一大圈，他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一看时间下午两点多了，心想来这里十多天了没吃过合口味的面条，便信马由缰地到处找，在一家山西刀削面馆吃完后早已迷失方向，又记不清儿子在庆福园第几区，只好凭印象胡乱找，下午六点多时实在有点走不动了，便给儿子打了个电话，王俊民开车接上他回到家时已经八点多了。他暗自庆幸自己今天手机还好有电，联系上儿子，不然没准在那里过夜哩。 李萍七点左右就回家了，听刘姐说老汉上午出门到现在都没回来，打电话问俊民说老人上午到公园去看了看，下午在街上转悠，他正在开车去接。李萍打电话问完王俊民，嘴里便叨叨上了：“才来了几天就心急了，心急就早点回，让人按时连饭都吃不成！” 八点半钟王俊民爷俩到了家，一进门李萍便喊上了：“这么大个城市是农村啊，乱跑个啥，让一家子操心，如果嫌这里过不惯，随时都可以走！”王俊民和刘姐都劝她別说了，快吃饭吧。李萍仍旧喋喋不休，老人歉意地笑着说：“都怪我，怪我……” 自从那天去公园差点回不来之后，老人除了儿子陪着去了一次市郊一个旅游景点外，再没有一个人远走过，同时，他也加上了刘姐的手机号，有时下楼抽完烟到近处看看，要回去了也打个电话问问刘姐，家里需要买啥东西他捎带买上。 时间不觉过了半月，爷爷孙子也混熟了，好多次高兴地叫着爷爷，还拿水果让爷爷吃，但是老人明显地感觉儿媳李萍很不乐意自已在这里一块生活，前天晚上吃完饭他下楼抽了支烟，进屋忘了换拖鞋，李萍便大声斥责道：“怎么回事，换个拖鞋都要人老给你说吗？农村不讲卫生的坏习惯是不是改不了！”老人忙说“忘了忘了，这就换。”刘姐是个很精明的人，她觉得大叔一把年纪了来儿子这里，毕竟是长辈、亲人，农村人嘛，有什么事没做好提醒一下，没必要大呼小叫，对小孩说话时老是训斥、或者声太大都会产生逆反心理。她曾背着老人劝李萍尽量別给老人说气话，但李萍的回答是：“我就这样，他受不了最好早点回去，他长期住这里我爸妈过来连个呆的地方都没有。”其实李萍爸妈都是本市一家事业单位的退休人员，只是住地离这里相距十几里路而已。刘姐心里也很明白李萍压根不想让大叔在家里长期住，难怪几个晚上她就听见俊民和李萍关上门在里面争吵什么，这是几年来从没有的现象。 五月初伟伟就该过生日了，全家人都想着给伟伟买什么生日礼物，老人让刘姐给自已参谋，一定要给伟伟买个他喜欢的生日礼物，娃说话就六岁了，他才第一次给买生日礼物，和刘姐商量好明天上午送伟伟去幼儿园后一块去买。 李萍借中午在外面吃饭的机会，在水果店买了些新鲜的荔枝等水果，这本来是刘姐经常办的事，今天在外面吃饭顺便买点让伟伟高兴一下。下午回家一开门便喊伟伟过来，妈妈今天给你买了新鲜的荔枝，可甜可好吃了，伟伟跑到李萍跟前让她给剝皮，吃了一个便高兴地直喊“好吃！谢谢妈妈！”坐在茶几对面沙发上的老人逗趣地说：“伟伟，爷爷能不能吃一个？”伟伟连说“吃吧，这么多我吃不完！”老人便伸手抓过几个正剝皮时，李萍便吼道：”干什么？这是你吃的吗？跟小孩抢好吃的！”老人的脸一下红到耳根，他明明不是抢着吃好的，而是想，孙子说让他吃，他不吃也许孙子还会不高兴。李萍吼他几次了他都没回过她一句，这次他实在憋不住了，老气新气一齐涌上来：“这为啥不是我吃的，我不是人吗?我吃几个能值多少钱，我还跟孙子抢，孙子还说让我吃哩！我看得出来你容不下我，明着说不就行了。”还没等老人说完，李萍便炸开了：“乍啦，荔枝是我买的，这是在我家，你是王俊民他爸给这个家有什么贡献？买房添过钱，带过我儿子?有什资格理直气壮的！”两人吵得正凶，王俊民进门了：“什么事值得大吵大闹，有话好好说嘛，让邻居听见多不好！”儿子进来后老人便坐下来再没说话，李萍仍在喋喋不休：“你还有理了，你的嘴高级，别人没吃你先吃上了，你怎么自己不买？”刘姐对俊民说李萍嫌大叔吃荔枝了。 “好了，谁想吃就吃，只要大家喜欢吃，明天我回来时多买些，荔枝又不是什么金贵买不起的东西？”王俊民说完，刘姐己经把每个人的饭都放餐桌上了，大家便坐下来没有声息地吃了顿晚饭。 吃完饭还是按惯例老人下楼去抽烟，在家里有些话不方便说，抽完烟老人给儿子俊民打了个电话，只说了一句让他下来一下。王俊民到楼下后，老人便直接了当地对他说：“明天你给我买票，我回老家。” 王俊民对老爸几次受气的事都知道，他也为这事和李萍吵了几次，但是李萍听不进去，依然我行我素，看来老爸要和他们一块生活，养老送终真不知道往后还会受多少委屈。于是说道：“也罢，等伟伟过完生日，我送你回去。”老人说不等了，一天都不想等了。王俊民好说歹说老爸还是坚持两天内离开，要不他便住到宾馆去等着给伟伟过个生日。王俊民斟酌再三还是订票送老爸回老家，住宾馆别人知道了能往好处想吗！第二天，他便在网上买了两张来日上午的飞机票。 刘姐陪老人去超市给伟伟买了两个玩具，作为生日礼物，这是征求伟伟意见，他自已要的枪和汽车，下午把伟伟从幼儿园接回来后，老人便和刘姐给装上电池，送给伟伟说：“这是爷爷给你买的生日礼物，爷爷明天要回老家了，提前送给你。”伟伟马上试玩了，高兴地连说：“谢谢爷爷！”老人控制不住自已的复杂情绪，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伤心，眼泪刷刷地流下来。刘姐忙对伟伟说：“快说爷爷别走！”自打老人来后二十多天，基本上都是他和刘姐一块去幼儿园接送孙子，伟伟听说爷爷要走，也哭着说不让爷爷走！老人擦了擦眼泪说：“老家有事要爷爷回去，过些天爷爷再来......” 第二天早晨，在其他人还熟睡时，王俊民和老爸已经离家赶往机场，因走得匆忙，只好在机场里的商场给亲友买点东西，王俊民首先想到的是姐姐俊梅，从小姐弟二人一起玩，一起上小学，中学，姐姐比自已高两个年级，但在一个学校，每天上学回家的路上姐弟俩都没分开过，所以他不光给姐姐家买了些东西，还特意给外甥女也买了身衣服。到咸阳国际机场后王俊民直接叫了辆出租车，直奔在县城的姐姐家。这次回老家他只请了五天假，还要在老家安装视频监控，又要去舅舅家，时间够紧的，所以他先来姐姐家，主要还是想商量父亲今后的生活安排问题。王俊梅听说父亲和弟弟要来家，知道俊民大忙人时间紧，便给学校请了假，上午采购了些吃的东西等待他们来家。姐弟见面寒暄了半天，又是两年没见有说不完的话。俊梅转身又问老爸：“那么远去了，怎么连一个月都没有，这么快就回来了？”老人低着头半天才说：“吃不惯、住不惯，想吃臊子面、扯面、搅团，那儿没有，出门尽是高楼大厦，人多车多眼目不宽展，心急！”俊梅听着就笑开了：“让你见个大世面你却不习惯，就习惯干农活，睡土坑，不会享福！”吃完中午饭，俊民到另一房间睡觉去了，老人便把李萍对待他的几件事说给女儿听，俊梅听后也觉得太过分，于是安慰老爸：“别生她的气了，没必要，她不要你还有我，打去年我两人（指她丈夫陈昊）就叫你来我这里，离咱老家也近，有时我俩忙不过来，你帮我们接一下娃，你就心偏，爱儿子，请不来，再別考虑了，我这里也三个房子，县城生活很方便，你住我这那也別去，回老家每天还得自已做饭，年令大了让人不放心。” 可是，老人却没有立刻点头，只是默默抽烟，偶尔叹息一声：“咋能在女婿家养老.......人家会笑话的!” 李萍在忐忑中等回来了王俊民。父亲的突然去世，母亲的归宿问题火烧火燎，自己的强势如云烟散去，她突然间感觉王俊民有着一个可以依托的肩膀。 父亲的葬礼在沉重的气氛中结束后，母亲像失去了支撑的藤蔓，死死地抓住了女儿。李萍此时很温婉地和王俊民谈及母亲的养老问题。 “请允许我先说说我老爸的养老问题吧！”王俊民的语气冷中带硬。 “总不能和我妈两个人都到咱家来养老吧？”李萍语气中还残存着几分强势。
“那你哥嫂就不想尽赡养老人的责任吗？” 李萍脸上现出了几分无奈：“唉，我嫂子和我妈水火不容，她说了，要我哥在她和母亲之间二选一.......” 王俊民冷笑一声：“你不会让我也在你和我老爸之间二选一吧？” 李萍一时语塞。犹豫了半晌，她咬咬牙说道：“这次你爸来，我是.....说过不该说的话，伤了老人家的心。你和老爸走了，我也很后悔......可现在，我妈再没地方可去，你老爸也来......这如何是好？” 王俊民想了想，说：“干脆这样吧，咱这房子是你父母添了一部分钱买的，你妈来住我没意见。就是我老爸如何安置呢？我想了，我给他租一间房，平日我照顾他，你也就眼不见心不烦！” 李萍红着脸：“这像什么话！” “那你说怎么办？” 李萍也说不出什么好办法。偏偏在这时，刘姐来了。她是来提出辞工的。 “干得好好的，为何要辞工？”王俊民不解地问。 刘姐歉意地笑道：“听说伟伟他外婆要来常住了，我感觉力不从心，伺候不好.......我想回老家去，家里也该照看了.......” 李萍忙说：“刘姐，我们给您每月再加一千元......” 刘姐：“这不是钱的事......” 李萍再次陷入三重困境之中。无奈之中，她想起了大姑姐王俊梅的话：“你们生活上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我们可以尽一些微薄之力的！” 此时，不妨向俊梅姐诉说一下自己的困难吧！于是，她试着拨通了王俊梅的手机。手机里很快就响起了俊梅亲切的声音：“李萍！你还好吧？听说你父亲去世了，你要节哀。有什么难处，就跟姐说.....” 李萍突然一肚子委屈涌上心头，哽咽道：“俊梅姐.......” 李萍边泣边诉地把父亲突然离世后，哥嫂拒绝与母亲同住养老、王俊民要给老爸租房子养老，以及保姆刘姐突然辞工的事，一股脑儿倒了出来。俊梅听完之后，安抚了几句，随后明确地告诉她：“老爸的养老问题，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就跟我和你姐夫住，怎么？俊民没跟你说？这下子，让我好好骂他一顿！他可能是逗你玩儿呢！你听我仔细说——” 原来，王俊民把老人这回老家后，俊梅就让丈夫陈昊开车把他们接到了家中。陈昊在政府工作，也是部门领导了，陈昊和俊民喝酒聊天到兴头上，俊梅便把请父亲到她家的话当大家的面直说了，陈昊趁兴又给老丈人端起一杯酒，再次说：“我老家离得远，父母亲也不愿来大西北，你就跟我们一起生活吧，别一个人住农村了。”老人喝了女婿敬的酒，喃喃地说：“只要你不嫌弃，往后我就把你俩个靠上了，你这离老家近，我过些天想回去看看你还得送我。陈昊高兴地说小事，我开车十多分钟就到老家了，算啥事，请放心。俊民听姐姐和姐夫如此诚心地请父亲和她们一块来住，既高兴又觉惭愧，本来他一心想让老爸在他那里度晚年，没想到自已的媳妇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老人，他也想过整治一下李萍，但一想到伟伟，万一闹得不可收拾离婚，最可怜的还是儿子。左思右想孩子还小，暂时还是忍了啥话都不说了，往前边走边看吧。俊民深深地感谢姐姐和姐夫的孝心，提议老爸这两年先在你们这生活，我每个月最少给姐银行卡打五千元，你们岀力我出钱，让我也尽点孝心。陈昊笑着说爸一个月连一千元都花不了，你让我和你姐做生意！姐弟三人这个说不要，那个说不行，你要多给她坚决不要，三喜说好了，你两个管我，让你弟每个月给你们打两千元，我有时还要看病买药，他也要尽些孝心是应该的，也不说多了少了，要呢不要呢，这谁跟谁呀，能行不？三人都说那就按爸说的办吧。老人眼下的生活安排算是就这么说定了，父子三人似乎都挺满意，但实则俊民愧疚之心很难平静，作为唯一的儿子，老人为抚养自已，供自已上学省吃俭用，辛劳大半生，几乎没享上自己的福，妈去世了，就剩一个爸了还不能在跟前养老尽孝，实在窝囊。第二天去了趟舅舅家，把最近家里发生的事和舅舅说道了大半天，算是心情好了许多，作为儿女都有赡养老人的义务，因人因家庭情况而定，出线出力都算尽孝。 第三天起床后，俊民把老爸给他的银行卡塞到他手里，叮嘱他前几天回来时他又在卡里存了些钱，需要时随时取，密码没变。老人说：“你给我又存进钱做啥哩，过年过节把伟伟领上回来一下就行了。”俊梅听见了不禁哈哈大笑: “爸你想孙子这事简单，我和俊民可以每天晚上把视频接通，让伟伟和你视频说话，你爷孙俩天天见面。”老人惊讶地说：“真能打带人影的电话？” 俊梅说话间便让俊民给保姆刘姐打微信视频，拨通刘姐后叫过来伟伟，老人从手机视频上看到伟伟手里拿着他给买的自动冲锋枪在玩，高兴地连连说：“人真的太能了，几千里远就能看着说话，咱土老冒老早咋就不知道用？”伟伟在视频里向爷爷和姑姑问好，还不住地摆动着小手，几个人直乐得合不上嘴。中午王俊民在宾馆请爸爸和姐姐一家吃饭喝酒，王俊民给老爸先敬上一杯酒，祝福爸爸健康长寿，每天都有好心情。又给姐姐、姐夫敬酒，感谢她们对老爸的一片孝心，提议如果他的家庭环境改变，允许他把老人接去伺奉。 …… 听完俊梅在电话里讲述的一切，李萍如释重负。她故意在王俊民面前嗔怪道：“明明老爸的事俊梅姐已经有了安排，你还骗我说要租房子？” “我是想让你记住，我这个当儿子的不能放弃赡养老人的责任！” 李萍也不示弱：“那我妈的赡养，我也是有责任呀！” 王俊民长叹一声：“唉，我这女婿也有协助你的责任！谁让我是你的老公，伟伟的爸爸呢！” 李萍这时感到一顶愁帽还压在头上：“刘姐要辞工，我妈又难伺候，这可咋办？” 见她眼巴巴的样子，王俊民卖起了关子：“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什么解铃系铃的？你快说！” “首先，你要先给我老爸道个歉，求他原谅你，然后再看我的心情好坏，再决定我去给刘姐做工作，让她留下来伺候你妈！” “你真坏！”李萍看着王俊民得意的神情，仿佛回到了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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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都世科，宝鸡市陈仓区人，大学文化，宝鸡人民广播电台退休干部，高级编辑。曾获宝鸡市优秀新闻工作者荣誉，宝鸡市杂文散文家协会会员。 多年来釆写的新闻、通讯、报告文学等有200多篇稿件被中央和省级媒体采用，20多件作品获省、市新闻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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