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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咸通九年，公元868年，十月初四，庞勋的使者来到徐州，向徐泗观察使崔彦曾呈上申诉状，外带十二颗血淋淋的人头。通过这几个月的使者往来，徐州军府已经基本探出庞勋的真实意图。咬人的狗不叫，别看庞勋每次派人来都是恭恭敬敬，那完全是装出来的。这几年，徐州军府确实不怎么待见庞勋这些桂州戍卒，梁子已经结下，必须分出胜负，没有和解的可能。实际上，双方都心知肚明。 徐州军府大堂，观察使崔彦曾捂着鼻子，远远望着地面上那十二颗死不瞑目的人头，向旁边的都押牙尹戡使了个眼色。尹戡一声暴喝，几个士卒上前把庞勋使者像抓小鸡一样，拎到大堂的屋檐下，噼里啪啦一顿板子。使者受疼不过，把庞勋一行从桂州一直到徐城的所作所为全部说了个底掉。看来，庞勋这帮人真是反了，不可不备啊，崔彦曾心道。 没等徐州军府想出应对之策，庞勋最新的申诉状又到了。使者犹如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返，庞勋知道，该图穷匕见，说点真事了。这次，他通过大唐的邮差系统，给徐州军府发来一个挂号信。这封信堪称一篇上佳的公文。信中首先给自己一行定下了基调：将士们自知深负重罪，每个人都心怀疑虑。潜台词就是：我们到底有罪没罪，你们最清楚！然后，报告了自己的行踪：我辈桂州戍卒已经到达符离，潜台词：离你们这帮大爷不过百里路程了，随时可以杀进徐州城要你们的命！ 哎，对了！我们虽然到了符离，但身上一直穿着重甲。潜台词：到徐州，也是这样，全副武装。我们不是拔了牙的老虎，而是一群爪牙锋利的饿狼！说了几句狠话，接下来是正题，庞勋轻描淡写地提出了八百戍卒的要求：第一，八百戍卒之所以武装还乡，完全是徐州三贼逼迫所致！请观察使大人暂停尹戡等三名将校的职务，以便安定人心。第二，将桂州归来的戍卒专门编成两个营，由一名将领统领。 清君侧，历来是是造反的绝佳理由。庞勋以莫须有的罪名，要求崔彦曾将徐州军府三名主要将校撤职。这是明知崔彦曾不会这样做，而故意提出的要求，相当于与虎谋皮，明摆着要和徐州军府翻脸。如果崔彦曾撤了三人的职，庞勋肯定会提出新的要求：崔大人，您还是辞职回长安吧！第二个要求，更为重要，涉及徐州戍卒的安置问题。对这些叛乱分子，如果和平接收的话，一般都会化整为零，分而治之，时间长了一个个找理由杀掉。 庞勋坚决要求编成两个营，保持军队的独立性，就是怕徐州军府给他们拆开。庞勋知道，这一千多桂州戍卒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聚在一起就是铁拳，爱打谁打谁，分开就会任人鱼肉。出去一个营，回来两个营，还得由一个将领也就是庞勋统领。毫无疑问，这将是徐州最强的军力。不得不说，庞勋他们的请求提的很有水平。如果崔彦曾答应了庞勋，那他这个观察使基本就成为傀儡了。 崔彦曾作为当过宰相的老狐狸，对庞勋的想法一清二楚。几年前，他就经历过银刀等七军之乱，深知对叛军万万不能妥协。老子好好的武宁军节度使，被降格成了徐泗观察使，就是因为这群叛军。现在，庞勋他们比银刀军危险更大。徐州城里军民人等，也都知道庞勋千名戍卒即将到达，不禁人心惶惶。徐州军府大堂，崔彦曾正在召开紧急军事会议，诸将的态度出奇的一致。 都押牙尹戡说出了他们的心声：“当年银刀军作乱，我们徐州军府至今遭受骂名，很多没有叛乱的士卒也跟着倒了血霉，受到了朝廷的镇压。有的全家被杀，有的逃窜山谷！如今桂州戍卒和当年的银刀军一样猖狂，如果不管不顾，放他们入城，他们肯定会造反。那样的话，徐州全境就要肝脑涂地了啊！我们应该趁他们远道而来，疲惫不堪，立即发兵讨伐。兵法有云，以逸待劳，战无不胜！” 崔彦曾虽然厌恶桂州戍卒，但没有朝廷的敕命，他还是有点犹豫不决。他在等一个人的意见。这个人叫做温庭皓，时任徐泗团练判官，属于文职人员，是观察使崔彦曾的幕僚。他有个哥哥，在历史上非常有名。温庭筠，唐代著名诗人和词人，“花间派”的开创者，整天吃饱了撑的无病呻吟。温庭皓和他哥哥不同，虽然也会作诗，《全唐诗》录其诗作四首，但更有施政的真才实学。作为优秀的幕僚参谋人员，他马上提出了“三难五害”的说法，供崔彦曾决策。 讨伐在具体操作层面，有“三难”：第一，皇上已经赦免桂州戍卒，我们擅自攻击，出师无名，开战难。第二，我们城内乃至军中，都是桂州戍卒的父老乡亲。带着父亲讨伐儿子，人情面子没法放，作战难。第三，桂州戍卒犯罪，涉及的党徒又多又复杂，战后追究责任，肯定得杀很多人，善后难。但是，千难万难，如果我们不攻击，必然有“五害”：第一，桂州戍卒擅自回家，不讨伐，大唐众多戍边的士卒纷纷效仿，大唐的法令就会形同虚设。有害法律和国防，国将不国。 第二，桂州士卒竟敢杀害都将。如果不讨伐他们，今后做都将做统帅的，怎么去号令士兵？这有害军队统领体制，军将不军。第三，这些桂州戍卒，注意从现在起不再称呼他们为徐州兵或者徐州戍卒，因为他们已经不是徐州军府的人。他们一路烧杀抢掠，招纳亡命，害民无数！如果不讨伐，怎么去惩罚恶人。人人效仿，民将不民！ 第四，咱们徐州军中大多数将士，都是桂州戍卒的亲属，而城外山谷草泽中还有不少银刀军的余党。一旦他们内外勾结，徐州局面不可收拾！州将不州！第五，桂州戍卒竟敢公然叫板军府，一是撤了三名将领，二是自己编成两营。如果答应他们，那当年银刀军又有什么过错？！无论答应不答应，祸患终会到来！  藩镇谋士  全唐诗  温庭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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