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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到荼靡（1）
（一） 多年以后，素颜还清晰地记得她听到那笛声时的感觉：那是轻柔的微风拂过宁静的水面，那是皎洁的月光洒向静静的清泉，那是晶莹的露珠舒展在翠绿的枝叶，那是迷蒙的雨丝飘落在无边的田野…… 循着笛声，素颜在她劳作的蟠桃园的一株最大的桃树下，看见了一袭白衣的吹笛人。他长身玉立，衣袂在微风中飘飘若飞，是那样的遗世独立又光华内敛。那笛声就如大朵大朵绚烂的烟花，从他手中通体碧绿的玉笛中绽放，让云蒸霞蔚、万花竞放的蟠桃园变得更加熠熠生辉，流光溢彩。 此时满园的桃树花开正艳，像绵延无尽的绯红的云海，树下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空气中氤氲着令人心醉神迷的清香。这是她蟠桃园中劳作三千年从来没见过的画面，美得像一个梦，美得像一个让人不愿醒来的梦，美得让人觉得那也许就只是一个梦。 素颜觉得自己的心就像青草根在春天里第一丝和煦的春风里慢慢苏醒，像沉睡的冰凌在第一缕温暖的阳光下融化汩汩流动。她在不知不觉里觉得自己也变成了笛声，在无边的花海里穿行着，轻盈的，自在的，翩翩起舞。 直到一根斜出的小枝刮住了她的秀发，她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惊呼。 笛声戛言而止，吹笛人发现了她的困窘，转瞬之间，吹笛人已来到她的眼前，手里擎着刮住她秀发的那段桃枝，向着她微微含笑。 他近在咫尺，双眸澄明晴朗如秋水长天，又深邃悠远似如遥远的夜空，那里面闪烁着繁星万点，粲然生辉。 对着那目光，她有刹那间的晕眩。 素颜含羞接过那段桃枝，来不及道谢，吹笛人已消失不见。 人去园空，眼前的蟠桃园依旧花盛如海，但素颜觉得已不再是以前的蟠桃园了，那笛声的余韵已在万花丛中，在她心中穿梭，缭绕，久久不绝。 素颜将那段桃枝埋在大桃树旁的一处空地里，每天刺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水中浇灌，殷殷期盼着那段桃枝能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吹笛人将那段桃枝递给她的时候，她不小心碰到他修长的手指，她清晰地记得那指尖的微凉。 如果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美妙的笛声，她此后一万年的神仙生涯，所有的日子都会跟此前的三千年一样过得平淡、宁静吧？在这片远离一切纷争与喧嚣的繁花似锦的蟠桃园里，素颜只是一个天界中地位最低微的传粉侍者，在走完属于她剩余的一万年以后灰飞烟灭。 流年日深，在素颜精心的护理下，那段桃枝已长成枝繁叶茂的大树，吹笛人却再也没有出现。那个能吹出如此美妙笛声的人，应该是天庭的乐师吧？那难忘的旋律也只是他偶尔的路过即兴的吹奏吧？ 累了的时候，素颜就依着桃树小憩一下，伸展的枝桠像无数细长的手臂伸向空中，洒下一地细碎的光斑。只要闭上双眼，那白衣飘飘的吹笛人，就会穿越绯红的花海，在她耳畔轻轻吹奏荡气回肠的曲子，慢慢浸染她亘古洪荒的岁月。在这万年如一日的时光里，能拥有一个美丽的梦，再卑微平凡的此生也应无悔吧? （二） 又是蟠桃盛会，在众神酒酣耳热之时，天帝将自己最忠心的坐骑化作自己的模样和众神应酬，自己又偷偷溜进蟠桃园里。放下一切挂心事，偷得浮生半日闲。这样难得的片刻的奢侈的放纵，应该在万年之前了吧？ 天帝依稀记得，当年当他走进繁花似锦的蟠桃园时，他看见一个杏子红单衫的小仙正专心用小小的仙帚给桃花授粉，衬着万花竞艳的背景，她单薄的身影在灵巧地穿梭，像一只翩飞的蝶。 此时的天帝布衣素服，不用接受三界或许阳奉阴违的顶膜礼拜，不用揣度对手不动声色的明枪暗箭，不用费尽心思去处理让人焦头烂额的公事。这一刻如此静美，天帝抽出袖中的玉笛凑近嘴边，轻轻地吹了起来。 天帝愿阳光、雨露、清风、流岚恩泽山川世间万物，愿他的子民平安、喜乐、祥和，愿三界少些争斗、嫉恨、猜疑，愿这片繁花似锦的蟠桃园可以永远这样繁花似锦，硕果累累。他的笛声吹出了他的慈爱和悲悯，他的笛声催发万物生。他看见了小仙女和着他的笛声轻轻起舞，虽毫无章法，毫无雕饰，却是用生命对他的笛声的最好的诠释。然后他看见她被桃枝刮住了鬓发，然后他帮她折断了那根桃枝，然后他转身离开。 一万年过去，那小仙还好吧？（待续） 作者：末道茶
◆末道茶：【简心诗苑】人生若只如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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