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冬宅居，煮一壶老茶，闲烟自静，心中澄明，伏案临帖，凝思如雪，下笔成字自不如古人风韵，若略会古人笔意一二，亦颇知足。但见案头环列花草，老叶微红，以映时令，方寸之间，得一室味趣。 忽闻声起，但见一友电话寻我。念及风骨至纯，遂与之阔谈几言亦不灭兴致。 秀儿，是我虽未谋面然神交已久的女友。不知其姓氏，不详其生辰，单知道我比她长几岁，我们的往来切实地： “姐，我想送你一瓶红酒。” “好，我接受！” “姐，我推荐你一部电影吧。” “好的哇，嗯，我认真看了一遍，感触颇多，确实很赞。” “秀儿，你做的牛肉干，我想买点。” “姐，我送你吧。” “不行。送了不要，只买。” “秀儿，给我地址，我想给你邮寄一瓶蜂蜜。” “不要，姐。我家里有。” “秀儿，我想分享一本书与你。” “好的，姐。我会认真品读。”  我们的交情当然不仅在停留在吃喝上。只记得她目前形单影只地在广州生活，或许在繁华的广州能圆了她形单影只的生活。记得她问询过我：姐姐，我已过了而立之年，抱着宁缺毋滥的心态，目前选择了单身，你怎么看？ “秀儿，在你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读出了你的闪烁不定。选择恰当的方式生活是你的幸福密码，不需要任何人的建议，包括我。” “姐，我出生在重庆的一个山窝窝里，六岁时没了父亲，因为穷。这是我一生的伤痛，无法言说的痛，像是无法填补的黑洞，无边蔓延吞噬着我。我的母亲拉扯我和姐姐长大，她把我和姐姐都骂到了985大学。姐姐如今当了老师，结婚生子，生活顺遂，而我当了自由职业人，虽不甚富贵，也是衣食无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母亲很伟大，但我不却不喜欢母亲，她更不喜欢我，从小到大，她给我带来的是非打即骂的恐惧，是寒霜冷剑的白眼，母亲性格强势甚至称得上无理偏执，直到如今仍是我的噩梦。所以我选择背井离乡，浪迹天涯，孤独倔强。” “可能正是你母亲的强势甚至偏执才成就了今天的你和姐姐。” “也许吧。只是作为局中人，羔羊迷途。我在福利院工作过好几年，用自己所学帮助了很多生理和心理都受过伤的孩子，他们的笑脸治愈了我，也使我懂得人的使命是有定数的。” “秀儿，你注定是一颗明亮的星，你能在孩子们的生命里哼过动人的歌谣，那是上帝赋予你的神圣。我为有你这样的朋友而感到荣幸。”  “姐，我挺羡慕你这个人以及你对生活的态度的。” “秀儿，我也羡慕你的自由和纯粹。” “哈哈，我们俩在互相羡慕着呢。” “你我站在河的两岸，你艳羡着我这边的风景，我垂涎着你那边的风景，对于美的欣赏，这本身没错，但我们错在没有好好欣赏自己脚下的风光。” “姐，跟你说话，我总能听得进去。” “秀儿，我也在静静汲取你的能量。” “姐，我今天跟你打电话有个事儿想请你帮忙。” “说说看。” “我有一个大学同学，他的父亲生了重病，卧床不起。我的这个同学从上海辞职照顾父亲，尽心尽力地伺候让我感动，也促使我想起了我的父亲。所以我尽己所能帮了他，给他一些钱，但比起巨大的医疗费用，我的那点钱只是杯水车薪。所以我就想发动身边的朋友为他捐点，帮他渡过难关。” “秀儿，我充分尊重你的善意和做法，但恕我不能接受你的建议。因为你同学的事迹没有打动到我，他也不在我的生命圆圈之内。” “生命圆圈是什么？” “以我为圆心，画个圆，只有这个圆内的人事，与我有关。我会尽己所能去构建我的生命之圆。” “鲁迅说：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我有关。” “那是一种至高情怀和境界。伟大如鲁迅者，他也有帮不了的闰土，救不了的祥林嫂。苦难婆娑，我的微光只能照在我能力辐射到的地方。” “嗯。我懂啦，也理解你的观点。” “但愿你不会埋怨我冷漠。” “恰恰相反，你能够平静拒绝违背内心的事情，我更加洞察了你内心的笃定和力量，这本身值得我学习。实不相瞒，我是讨好型人格，从来不敢说“不”，哪怕我内心十分抗拒，也会硬着头皮去满足别人的心愿，生怕别人不喜欢我了。” “秀儿，渴望得到所有人认可，这本身就是一个不成立的命题呢。你只需要固定住你的圆心，你手里的圆规才能画出优美的圆来。你是我的朋友，如果你有需要我的地方，请直说，我会尽力而为。” “谢谢姐，我过得很好，谢谢你的坦诚。” “好嘞，我要去买菜做饭了，孩子饿了……” “哈哈，好嘞，姐姐由诗意到烟火去喽。”  后记： 我不知道我的选择是错还是对，你可以有自己的判断和抉择甚至可以有自己的独到见解，但我不接受任何道德评判。我只是按照内心秩序，倾听自己的想法才与外界建立这般的联系。回首过往，我也曾有意无意地渡过不少人，但凡我遇见的，但凡我感同身受的，我都会尽自己的绵薄之力，用自己特有的方式去了却内心的愧怍和悲悯。上学时，我默默帮过家庭贫困的同学；工作时，我无声帮助过被父母遗弃的学生；做了母亲后，我曾数次帮助过那些因疾病哀嚎的孩子和他们的母亲；人到中年后，我在一刻不停地凝视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尽力发出萤光来，并决定生命不停步履不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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