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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生

 ZhuKe 2022-11-22 发布于云南

初生

昨夜做了两个梦,都关乎善良。一个是写作,一个是爱情。

爱不常生,多如荒野中的烟火,明灭不定,写亏四时,多孤独。

每天早上六点半,准时从梦里醒过来,松松疲惫准备去学校。

从阳台望出去,街道尽头的朝阳也像我一样刚爬起来,彼此互看一眼,准备一天的事。

鸽子们偶尔来我阳台坐会,看我出门,它们也飞到宿舍楼下的草地上觅食。校园里有条不大的河穿过,这条河一直穿过寺庙和灵堂,跨过外面的路,不知道流到哪里,每天早上保安们就在河畔指挥交通,沿路很多清洁工在打扫枯黄的落叶,用口袋装好垒在墙边。

每天都有很多落叶。

每一个昨夜,风都大。

走到校门口朝阳少说也长到了二十来岁,和我同龄,高架边万千低垂的电线便成了金色的蛛丝网,如车流般绵延不绝,太阳光炙烤得越来越热烈,我看到一种跳跃中的挣扎。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在学校旷课读沙翁的诗,熬夜写小说,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写完大麦金黄的最后一句话,心情激动,难以平复,环顾四周,却没有朋友能在身边和我一起分享,后来独自到古城逛了一圈,喝了瓶酒,算是庆祝。

身在异乡,常常梦到这些日子,梦到冬天冷得发抖,早上起不来旷课睡觉,中午旷课读书写作,晚上和三五朋友在校门口麻辣烫加白酒撸串嗨歌,梦到那些个从我身旁走过的姑娘。

夜睡时分,多梦的远方。走远了点,就是为了多做几个梦。

我不太喜欢用远方这个词。

远方快过成一些人的墓志铭。

每个人所在的地方都是远方,别人的远方,一旦离开,也将成为自己的。

隐隐觉得,我状态最好最舒服的那段日子过去了。

又回想起帕慕克那句话:或许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而我却不知道。

拥有是岁月赋予的,最终也要被时间夺去,这是场公平的交易,抱怨的人是在出尔反尔。我们本来就是一条河,一块石头,只是到最后我们离去,会变成一条小流,几多散粒。

昨天中午,我看到一只巨大的乌鸦停在操场的水洼处喝水。

飞走的时候,扇起了一阵风。

今天早上,学校里一位小女生因为白血病走了。我突然想到这只乌鸦,像是某种预兆,某种似风无风的预兆。

我猜夜梦里,会开始不断重复那只黑鸦喝水和飞起的情形,一遍又一遍,像风落风又起。

下午上课的班级有三个同学没跟学校打声招呼就辍学了,原因肯定如铁锈般斑驳,但我想,最主要的还是贫。

班里有个名叫Fah的小女生,第一次见面就被笑容吸引住了,从未见过,又似曾相识。Fah特别喜欢打篮球,每次见到我都约我放学后打球,我去过一次,那是我来泰国最开心的傍晚,夕照映目,笑容满面,操场上全是金灿灿的人影,稀稀疏疏没人接自己回家的孩子,我想起了我的小时候。

从来没有过,我已经太多年没有这番回到小时候的感受了,自从成年,关于童年的寻找就越来越远,也越来越难。

后来Fah就上了手术台,两个星期后才在校园看到她,明明很疼,还用尽力气对着我笑,后来就尽量避免跟她打招呼。下午上课的时候又约我打球,我说好啊,那什么时候身体才能康复然后和我一起打球,她说三个月,我说那时候我已经回中国了,再也不能和她打球了,如果有机会回来,她也毕业了。她说没关系,她看我和朋友打球就会很开心了。

她上手术台前约了我好多次,我都说今天穿的衣服太紧了不好运动,确实也紧,泰国的学生制服都太绅士,像往自己身上裹了一层紧身衣。

她说开心的那一刻,泪差点没掉下来。

我仿佛又看到那个蹦蹦跳跳的她在我身后接球的样子,而且,每次都百发百中。

把日子过得很认真的我还是后悔了这件事。

回来的公交只有一个乘客,加上我两个,兜着从窗口吹进来漫热的风。

今天的夕阳落得格外晚,我六点出门的时候还留在天边,恋恋不舍回望一切。

今晚,或许我会梦到那阵风,见到那个孩子。

说什么好呢勇敢的孩子。

病并没有战胜你,相反,你把苦涩的生命打败了。

>>>>>>封面是快乐的Fah,她的泰文名字意思是“天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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