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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六的信(四)

 ZhuKe 2022-11-22 发布于云南

“我又在窗口傻站了一个礼拜。

我也总能听到风的嘲笑。

邮递员老是得等到礼拜六才来,我怀疑之前的五天里他在偷读我给你的信,他嫉妒我,所以你总是收不到我的信。

这个道理我知道,土地嫉妒花朵的美丽,所以总是让种子死在它怀里。

我想换个邮递员,但山下的镇上就这么一个邮递员,有一次赶上他发烧没来,我焦急了好几宿。

我始终没有收到你的回信,有一次看到邮递员手中扬着一个信封缓慢的向我的屋子跑来,我高兴得跳起来,拆开一看发现是农业种子公司的宣传单,这就像我一直期望下场雨,突然有一天乌云来临,黑幕低沉,但等了好半天依旧没下雨。

这也打消不了我给你写信的激情,这就像我种的麦子,哪怕没有结粒我依然会在来年播下种子,写信这件事我会考虑停止,在我老得头脑失灵笔都捏不紧的时候。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死亡宣判。

但我不怕,我觉得我已经到现在了,该过的人生也已经过了,也上了年纪,唯一还能激起我七十岁的心脏跳动的只有你,我隐隐约约觉得,这场恋爱我还没过完,如书桌上那瓶还没过喉的酒。

上帝如果是个轻浮的人,那我早就死了。

早在三十年前那场新闻争论中死了。那时候的我不懂这个世界,所以像棵豆芽一样抵抗这座大山,我并没有因此获利,也没能把眼前变得好一点,还在那场恶意斗争中丢失了一只耳朵。

随之而来的是假惺惺的安慰和各种活动,我没有再撕下他们的面具,不是因为怕死,而是绝望了,就是那次,我绝望了,坐在人群中间不想抬起头来。我第一次感受到无力,第一次被我所热爱的东西反噬。

我陷入沉睡,无边无际无头无岸的沉睡。

睡觉是世界上最浪费时间最浪费生命的一件事,我知道有一部分奇特的人永不睡觉,那是我从一本自然科学杂志上看来的。但我们,大多数的我们,都需要日复一日的睡眠去保证我们的生命,换句话说,睡多少觉,就浪费了多少生命和时光,我们是睡眠忠实的奴隶,却甘心情愿,永不能改变,从出生为奴到死。

睡眠有个最好的地方,我能看到如百合般静静入睡的你,如今看不到了,但也能梦见那个场景。

我选择离开,但并不能装作没有去过那个地方。

至于我的工作,我并没有辞职,想你就是我的工作,现在的我只是暂时从我的世界里逃了出来,跑到你的世界里去。每个人都握着一些钥匙,这些钥匙通往自己的秘密,我只是暂时沉迷于我写作的那个秘密乐园罢了。

给你写信就让我开心不已。

'艺术也得让人开心啊,对不对。’

我已经忘了这是哪个西装笔挺一本正经的软耙子给我的忠告了。

我的庄稼出了点问题,在枯黄的时候突然变得有些黑。我原本以为只是沾了某种黑色的花粉或者大风不知从哪带来了煤灰,后来发现不是这样,是一群虫占领了那些沉甸甸的穗子。

我用西边山头采出来的石灰挥洒,大自然来的东西,最终也要回到大自然里去。

我痛恨文明社会,痛恨所有工业,尤其是各种杀虫剂,我的妈妈就死于致死性杀虫剂。我出世的时候这还是个新新产品,用来杀苍蝇蚊子,后来就能用来杀人了。

算了,不谈这件伤心事了,每当我想起我妈妈,总能想到你,大概是从你身上找到了缺乏的母爱。

没有什么再能打败我和我对你的爱了。就算是有一天疾病来袭,寿终正寝,我也觉得这个世界并没有从我手中赢取了什么,当它掰开我的拳头时,它会发现我两手空空。大不了就这样收场,同归于尽。对你的爱它也夺不去,那是唯一的不朽的能屹立千年的东西,顶多只是夺去了我没用的身体。

现在的你,应该在某个海边过着惬意的生活,有柔软的沙子,一波波触手可及的海浪,大虾螃蟹牡蛎配着蘸水和红酒品尝遥远而蔚蓝的夜色,那是大海的镜子,大海的梳妆柜,之后大海邀你一起闻着椰奶的清香入睡,静谧,优美。

每个早上,太阳会抚摸着你的双眼叫醒你,同样这个太阳也会从我小屋的正前方升起来,我站在窗前每天都等待着这一刻,人们把这些光叫做希望,我觉得,这就是爱。

我等待着爱,像每天早上的阳光那样敲开我明净的窗户。

哪怕等不到你的来信,在我短暂的的一生中爱上你,也很骄傲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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