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著：黄雪琴 改编：吕即来 年三十的上午，已年满十四岁的孟艳雪既没和男孩一起放炮竹，也没跟姑娘们互比花鞋，她独自一人坐在屋中，手握狼毫，意欲写付既能刺激为富不仁的爷爷又超俗不凡的好对联。她冥思苦想，忽然眉头一皱，暗说：“有了”，遂展纸蘸墨，一挥而就，只见她上联写的是：人穷骨肉亦路人，下联是：人富路人亦骨肉，横幅是：是亲非亲。这幅是贴在大门上的。另一幅的上联是：世态看炎凉，下联是：人面遂高低，横幅是：人情薄如纸。这幅是贴在堂屋门上的。 写好后，反复品味，越品越觉写得好，绝妙极啦。当她正眉飞色舞，沾沾自喜之际，猛听背后“哈哈！”大笑一声，说：“好一副迂腐对联也！” 她吓了一跳。回首一看“啊，好一个少年郎，却越发英俊了！看俺不收拾他才怪……”遂把面孔一板：“哪来的？有路条吗？” “呵！极复吗？”少年微微一笑，露出洁白而齐的两排牙齿。所问非所答。 “没有路条就走。”艳雪仍板着面孔。 “哈哈！”少年爽朗一笑：“艳雪同学，如今鬼子已投降，天下太平，还查什么路条！”话中套话。 “此言差矣”！艳雪道：“如今虽说外患已平，然大局未稳，家帮未定，俺岂能高枕无忧安享太平！不客气，拿路条来！” “恩！”少年做势拖着长腔。一板正经道：“俺乃儿童团之长到此!休得无礼——也！” “奥”，艳雪学着少年的样子，起身一拱：“不知团坐大人驾到，有失远迎，当面恕罪！”一边说艳雪一边强忍住笑。 “岂敢，岂敢。”少年双手抱拳，强忍住笑。 “哈哈……嘻嘻……”皆忍不住同声大笑。 读者您道少年郎乃是甚么人？他本是上回书中曾表过的李永业之次子李二牛，学名李志远 。志远虽出生寒门，但和艳雪却是青梅竹马，上回书中曾表过孟三思有二子一女，女名叫翠姐，她就是那个夜求永业叔的那个五婶。因她一进李家门，便死了丈夫，故人说她“扫帚星”，因此富家不娶她，穷家她又不肯嫁，她只好认命寡居。终日孤孤单单，形影相吊，而在郁郁寡欢中打发时光。 话说那一年的春末夏初。永业叔一家五口在逃荒要饭的途中遭逢大雨，独轮车陷入泥潭，推也推不动，拉也拉不转，万般无奈，永业叔和善婶只好把他车上的破破烂烂连同尚不满三个月的女儿（尚未起名，姑且叫她小可怜）一齐卸下，把空车往前推一截，回头再来搬破烂家什，如此往往返返朝前移动。当善婶再次来搬女儿时，只见女儿连淋加饿，张着小嘴快不行了。赶忙跑到地里揪了把豌豆顶尖，嚼碎送进女儿的小嘴中，初时送入的几小口，小女的嘴唇还在轻轻的吮动。最后一口进去，可怜绿绿的豌豆叶水拌合着浑浊的雨水，从女儿的嘴角流了出来，小女儿停止了呼吸。无情的暴风雨仍在哗哗地下个不停！雨点一滴滴地拍打着小可怜的尸体，冲刷着绿绿的豌豆叶水！ 待他一家四口来到家时已是深更半夜，黑灯瞎火，褪掉湿衣，一家人蜷缩在结满蜘蛛网的破屋中瑟瑟发抖。 饥寒忧伤加雨淋，善婶和两个儿子都发了高烧，村邻知道后都走来探望。因当时已是十户九坎坷，一个个皆是摇头叹息，爱莫能助。时过中午，翠姐五婶，送来一盆面和一筐馒头，又寻了几处单方，使他母子三人退了烧。有道是：饱了得一斗，饿了得一口。五婶的施舍挽回了他一家四口的“半都城”。为此他一家人把五婶视作救命恩人，而形影孤单的五婶也意欲将二牛过继为义子，因遭族人的坚决反对而告吹。为老来有靠，虽不能名正，但她暗中却把二牛视为养子。以资送他入学读书，还明里暗里不时周济永业叔一家。二牛长到十一二岁时，胖墩墩的个子，方脸盘，一双浓眉大眼四方嘴十分富态，兼天资聪慧，在校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后因日本人入侵中国而失学。 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里，年轻无伴的翠姐常带着二牛住在娘家，说是住在娘家，实际上不敢踏入爹爹孟三思的家，只好住在二哥华绪家，一住便是一年半载的。二嫂不但不烦她，反倒认为多了个帮手，因此二牛和孟艳雪自小便在一个房子里住，一个锅里吃饭，从此结下了“青梅竹马”之谊。 此后二牛和艳雪一样也在豫皖苏根据地成立的学校读书，因他聪明过人，连跳两级，一九四四年便进入高小五年级，接着村里成立儿童团，他被选为儿童团之长。指挥站岗，放哨，查路条……星期天或节假日还协助地方政府写写画画，搞点文艺宣传什么的。因此他不但练得一手刚劲有力的毛笔字，且还锻炼了一副流利的好口才，更重要的是懂得了一些革命的道理。 在一个星期日的上午，艳雪去小李庄探望姑母，却在村头上被二牛带领的儿童团拦住要路条，只把她逼得快要哭鼻子。二牛这才笑着走出来。向她说明是故意给她开了个小玩笑。她当面指责他这样做是错误的。回去后在姑母的房子里，她还特地给他讲了“烽火战诸侯”的故事。二牛深佩艳雪的学识和见识。所以二人这次见面便有了查路条的笑谈。 话休絮繁，却说他二人笑过一阵，艳雪收敛了笑容，换成了略略失望的神色，一本正经地问：“二牛哥，你说俺写的是副迂腐的对联，”略带傲气道：“还请示教！” “不敢当。” “恕俺直言。”志远一本正经道：“这副对联嘛，既无豪迈的宏观意境，又无远大的理想目标。只不过站在个人的角度上发发私念而已……” 她以轻讽的口吻道：“哼！俺当有多深的道理哩！原来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由轻讽变成傲慢道：“你知道么，俺写的对联并非自编，乃借古代名人之句，一则可讽刺当今社会上的势利眼，二则挖苦俺那为富不仁的几个爷爷。三则促俺上劲！既具有现实意义，又富有远大的思想目标……”傲气十足到目中无人：“你懂个啥，少在俺面前充圣人！” 不知二牛受了奚落如何答对。且看下回分解。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