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配图选自电影《怪兽婆婆》剧照。  我有个法国女友Laure，最近婆婆来了，待了三周，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婆婆上午11点的飞机回法国，她早上7点就发微信召集大家中午吃饭。 吃饭的时候，她居然是最晚到的，一身的汗，前心贴后背。人还没有坐定，先扬手说：“大杯可乐，我得缓缓。” 然后她开始给我们讲，因为要坐国际航班，她婆婆从前天就开始收拾东西。箱子收好倒出来，翻来覆去地收了四遍。  昨晚9点就上床了，就是为了今天不会睡过头，结果半夜12点半，她听见客厅里有声音，吓得魂不附体地把老公推起来看，看到她婆婆一个人，把手机打成手电筒的状态，在客厅里转圈。 老太太心里有事睡不着，要再看看漏了什么东西，没敢开灯，怕影响他们睡觉。 在老公的说服下，婆婆终于回去睡下，吃了一颗安定。早上起不来床，足足的睡过了点。紧赶慢赶上了车，让司机拼命往浦东赶。 公婆终于走了，大门一关，她靠在门上大气一喘。去洗了个澡，敷个面膜，走到厨房煮咖啡，手机响起来，是老公在大喊：“我爸妈的护照忘家里了，快找。” 如果她是一个有显示表的高压锅，肉眼一定看得到压力红线呜呜往上冒。 下着大雨的工作日，让司机折回来拿护照，飞机一定来不及了。 老公又来电话，遥控指挥她，坐地铁转磁悬浮比出租车快。 她扒下刚贴上的面膜，换了衣服就奔向地铁站。早上八点一刻，地铁里人挤人，狐臭味头油味汗味混着脚丫子味。 如果这些都是为了去上班赚钱奔前程，至少还有一个正经的动力。她这算什么，用自己的人生去弥补别人的漏洞？  她越说越气愤，银牙直咬。  我们都安慰她，婆婆年龄大了，也难免出错。 Laure很坚定地摇着头说：“这不是一个意外，结婚15年，我婆婆一向如此，状况不断，脑子有问题，将来难免会变成老年痴呆或者失忆。” 我说：“你这么说你婆婆，你老公会不会有意见？” 她说：“连我老公自己都坚信，他能长这么大，纯属奇迹。” 另一个女友年龄比我们都大，今年55岁了。她说：“4年前，我们结婚25周年银婚纪念。我家先生问，你想要什么礼物？是去南美洲旅行还是把家里重新装修一遍？” 她说：“你们知道我怎么说？” 我们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她，她说：“礼物就是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去你妈家了。你要去自己去，你妈想来我不拦着，但是姑奶奶我，再也不会去了。”  说到做到，四年了，真的没有再去过。她老公一开始有点抵触，后来变成了举着脚丫子赞成。因为不见面没有冲突，这个男人再也不用左右为难，受两边的夹板气。 还有一位女友Melaine，是真正的“婆婆杀手”。 当年婆婆第一次来家里小住，做饭的时候，婆婆说：“我都用硅胶铲子炒菜，又不会划伤炒锅，做菜的油也不会渗进铲子里，自己方便。” Melaine摇头说：“我更喜欢橄榄木的感觉。” 此等小事，过去也就算啦。问题是Melaine的老公去家乐福采购本周生活所需，居然买回来一套婆婆说的那种硅胶铲子。 Melaine抄起铲子就扔垃圾桶里了，“这东西留在我家没用”。说完端着咖啡就去客厅了，留下老公和婆婆在厨房里面面相觑。  这么多年了，Melaine自己也说：“其实这事儿真心不能怪婆婆，都是老公的错。”  在法国，媳妇吐槽婆婆，女婿心烦丈母娘，各种各样的段子是一堆一堆的多，完全没有我们中华民族尊老的美德。 听了之后，你就会由衷地爽，松一口气：原来自己不是最恶的那一个。 天下不是中国婆婆特别奇葩，也不是中国媳妇特别难搞，更不是中国儿子特别怂，不敢担当。 同时爱着一个男人的两个女人，没有选择地被捆在一起一辈子。婆媳关系是全世界上最难处理的课题之一，矛盾重重，问题多多。 通常9月开学或者圣诞节后，朋友见面就拼命吐槽。过完嘴瘾，转回头去，再见面的时候，总还能正襟危坐地表演天伦之乐。 我的婚礼上，我妈给我婆婆敬酒说：“因为她不常在法国过，将来我们生孩子，养孩子，估计就得多靠她了。”  我妈话还没说完呢，我婆婆马上说：“No，no，no！我工作了一辈子，终于可以享受生活，我才没有时间给他们看孩子。他们俩都是成年人，自己可以安排自己的生活。想要孩子的话，自己去处理。” 我婆婆这么说，绝对不是因为我们水深火热。虽然我们没有亲如母女，但也还说得过去。 我怀孕七个半月，先生开始到中国出差，一走三周。我婆婆来电话说，她已经把她的行李全都收拾好了，只要我有任何问题，电话打过来，马上就可以出发坐最近一班火车到巴黎。 因为我一直安然无恙，我婆婆到了我预产期前两天到了巴黎，待了一个星期，送给宝宝一条14K金的手链，织了几件漂亮的小毛衣。 原来法国的婆婆和中国的婆婆的用途是不一样的。法国婆婆不会给你送彩礼，不会给你买房子，不会给你看孩子，反正法国本来也不坐月子，更别说买车、做饭、做家务。 儿子已经成年，做母亲的责任已经完成，她们不会担负儿子的生活，更别说跟她无亲无故，没有任何关系的媳妇们了。  没有付出，也不会有索取。  法国婆婆不会指望你给她养老，给她解闷儿，照顾她起居，跟她亲如母女。她是成年人，她有自己的生活，她可以为自己负责。 法国婆婆能做的就是逢年过节给孩子们买个小礼物，放假的时候请孩子去家里玩两天，开心了送你一瓶自己做的果酱，在不影响她自己生活安排的情况下，有选择性地帮一下而已。 所以对于法国的媳妇儿来说，婆婆就是一个没得选的朋友，处得来就常聚聚，处不来少见面，但是你绝对无权插嘴干涉我的生活。 话语权是个卑躬屈膝爱慕势力的主儿，拿了钱的人总会要指手划脚出主意。 先不讨论为什么和对不对，回国6年我看到，在国内绝大多数家庭里面，老公是婆婆养的，房子是婆婆买的，孩子是婆婆在看。月子，婆婆伺候或者不伺候，钱总是要随了份子。 无论是出钱又出力，还是出钱或者出力。既然付出，就会有索取。天下哪里有免费的午餐？再不甘心，再有理，婆婆也总是用这样或者那样的方式直接改变了我们的生活。 对立僵持的婆媳关系中，自然有过分的婆婆、狠心的媳妇，还有那个夹在中间两边受气，需要时时擦掉底线重新选择立场的男人，人人苦不堪言，呼吸困难。 我知道，在房价越来越贵、孩子越养越精的今天，说什么学习欧洲、松散的家庭关系、各自独立生活实在为之过早，没有实际操作性。 尤其是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我们有先进到令欧洲眼红嫉妒的硬件，但是就社会组成、家庭关系来说，现行的中国社会其实和五六十年前的欧洲差不多。 二战前的法国，尚还没有完整的工业生产。房子要建在父母旁边的地上，孩子生下来是父母帮忙看，社会家庭财产也是以三代为计。当男人看上某个姑娘，要先去征求岳父的同意。 二战结束后，新型的第三产业，让越来越多的女人可以冲出沉重的体力工作局限，找到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独立生活。 我们无法阻隔社会的进程，我们越来越明白，原来人才是这个社会上最重要的部分。 每个人来到世上都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没有人的人生是一个错误，是一个事故，可以任意随手抹去。 人，尤其是女人，当我们终于可以明白什么是独立，当我们终于可以独立过自己的生活才明白，婚姻、家庭、老公、儿子，那些至亲至爱的东西，都是因为自己。 牺牲自己是一个女人能够做的最愚蠢的行为，牺牲了自己之后，剩下只有没有意义的付出和无穷无尽的委屈。 有一次我和生了儿子的朋友聊天，她抱着4岁的帅儿子猛亲半天，眼睛亮亮地说：“我确认将来我会是个难搞的恶婆婆，谁也别想抢走我的儿子。”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过分，捂着嘴巴笑半天。 爱上同一个男人，婆媳本是无可调和的天敌。 最好的方式就是扩大生活空间，减少实质性接触。我惹不起躲得起，转移战斗力。 怨婆婆，怨媳妇，怨儿子？在这个非常微妙的三角关系里面，要学会辩证性地看问题。 就算我们是一家人，也不是说非要相亲相爱，惺惺相惜，人间烟火，烟熏火燎。上帝也有被熏得流眼泪的烦恼。 婆媳问题，此题全球无解。只能泥菩萨过河，各自安好。千万别钻牛角尖，切记切记。 作者：卢璐，有两个女儿的留法服装硕士。行走在东西方文化差异裂缝中间的优雅女性自媒体。个人公众号：卢璐说 （lulu_blog)，微博@卢璐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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