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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喜平 | 深深的思念

 大河文学 2022-11-24 发布于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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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叶落,百花残,冬已渐深。再有几天,就是父亲逝去三年的忌日。

三年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思念,多少个日日夜夜的不舍,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恍惚幻觉,父亲真的离我们远行了吗?

三年前,农历十月快要过完的一天,父亲正常上厕所,脚下一滑,摔倒了。自己爬起来,躺到床上,睡着了。到吃饭的时候,怎么也叫不醒。后来,我们把父亲送到医院,医生也叫不醒他。父亲突然睁开眼,我问父亲:吃饭不吃。父亲说:吃。这是我和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我赶紧给父亲买来一碗肉丝面,父亲也确实吃了几口,然后又瞌睡了。我不知父亲那是重度昏迷,医生也不愿意告诉我,我还傻傻的等着父亲睡醒后再吃一碗肉丝面。

等啊等,盼啊盼,父亲终究没有睡醒。几天后,父亲进入深睡期,找母亲去了。

父亲,走了!走得匆匆却也安祥,走得艰辛却也欢畅,走得突然却也在意料之中。过罢95岁生日,父亲大多时间都是躺在床上睡觉。还好,自己能穿衣、吃饭,自己能上厕所。过生日那天,任凭我们百般劝说,他缺席了自己的生日宴席,这是几十年中的唯一一次的任性。重阳节那天,父亲虽然没有出席村里的长寿席,道法哥送来的红烧肉,他还吃了大半碗。

父亲其实八天前已经不能进食了,他还是在坚持着。坚持着在医院治疗,让儿女们再尽尽孝心不留遗憾,坚持着见远处归来的亲人一面,坚持让亲戚本家、街坊邻居探视一回,坚持着让儿女们把后事稍做安排。

父亲是无疾而终,自然归去。九十六年的岁月,和一般人相比算得上高寿了。亲爱的老父亲,虽然96岁高龄、儿女事已办完,本该无所牵挂了无遗憾,却依然难舍他的孙男娣女,难舍这人世间。年事已高的他平时耳不聋眼不花,能吃能喝能动又能言,儿女孝顺睦邻友善。吃穿不愁心清闲,住有洋楼,出入有轿车,夏有空调冬有暖。遗憾的是父亲冲刺100岁没有成功。

父亲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

生产队时的父亲,眼睛紧紧盯着工分。按劳分配,工分是锅中米,工分是身上衣。父亲整日在田间劳作,为了一家老小的吃穿,为了一群儿女的长大。

农忙时,父亲耕地耘田、摇耧播种、施肥灌溉、放滚碾场、扬糠背粧。农闲时,父亲烧砖做瓦、赶大车搞运输、打香油开粉坊。父亲白天田间劳作,晚上喂牲口,下雨天记账,下雪天拉着架子车平整河沟田。他一人抵上两个人挣工分,每多挣一分,我家的锅里就会多下一粒米。

包产到户,父亲更是不得闲。张罗播种,张罗灌溉,张罗施肥,张罗治害。父亲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土地和庄稼。父亲常说,“锄下有墒”“锄头下面有水,锄头下面有肥”“种地不上粪等于瞎胡混”“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 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二十四节气歌,父亲烂熟于心,按节气安排农活,从没有耽误过。

父亲的一生,是豁达的一生。

父亲虽然只上过几天私塾,却能当大队的会计。村里的田亩数,他记得一清二楚。他参与了土改分地、分浮财,他当过大锅饭时村里食堂的司务长。

父亲是个精明的农民,犁耧锄靶、扬场放滚,他全会;木匠、铁匠、泥瓦匠也能行;会做菜,会写字,会算账。父亲当过生产队长,t他把队里的事物处理的井井有条。父亲当过小队保管,他把种子和化肥摆放得整整齐齐。父亲当过饲养员,他把牛儿、马儿饲喂得膘肥体壮。父亲管过队里的菜园,家家每天有菜吃。父亲种过甘蔗,父亲会根据播种时间的早晚计算小麦种子的斤数。那一年,承包地因腾茬迟,下罢小雪才播种。父亲科学计算种子斤数,来年收成也还可以。

父亲是心灵手巧的。会木匠,会捏小椅床,会捏叉;会铁匠,会打钉子,会打䦆头;会泥瓦匠,会垒砖,会摆瓦。小时候我和三哥的红缨枪、木头大刀、木头手枪,是父亲又锯、又刨、又磨做成的。我家盖东屋用的耙钉,是父亲用废铁打造的。我家有一个吃饭的小方桌,是父亲练木匠手艺时做的。我家建个灶火、修个鸡窝啥的,也不用请人,父亲也是熟门熟路。

父亲是热爱生活的。父亲会做菜,懂得软上席和十大碗一起上的菜品,知道一场宴席上菜的基本顺序。会做扣肉、红烧鱼,会炸丸子、小酥肉,会蒸馒头、包饺子。小时候,我眼里的父亲没有不会的。

因为父亲上过学,所以他能识文断字。因为有一些文化,就豁达一些。父亲不是脾气暴躁的人,太多的艰难,磨平了性格的棱角;太多的不容易,撑宽了他的胸怀。晚年的父亲研究医书,自己用药调理身体。这些与他的长寿有关吧。

父亲的一生,有艰难的前半生。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是怎样的中国,世界是怎样的世界。被皇协军抓丁,逃跑的路上跳入黄河,差点被无情的黄河吞噬。得了黑热病,捡了一条命,腿梁上留下一大团乌黑的印记。山西逃荒,父亲的妈妈饿死在半路上。父亲的姐姐深山里当童养媳,一个哥哥下落不明,两个弟弟送去儿童教养所,几十年没有音信。

三年自然灾害,浮夸风,大锅饭,一家人吃不饱饭穿不上衣。父亲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没有穿过一件合体衣、没有吃过一碗纯粮饭。他要把四个儿子三个女儿抚养大,他要供他们上学,给他们娶媳妇,给她们置嫁衣。

两个小儿子,少时体弱。疥疮满身,天天打针。三儿中耳炎,四处求医,坐个火车,那得带上铺盖。那一年,父亲种庄稼中了水毒,腿上生疥疮一直害了大半年,父亲勇敢的和病魔作斗争,忍受了极大的痛苦。

几十年,家大业不大,人多钱不多。世事如麻,那个时代的人,谁不艰难。

父亲的一生,有舒心的后半生。

改革开放的春风,温眴了神州大地。席圈满、瓷缸满的粮食,全家无需忍饥挨饿。有余粮有余钱,儿女一个个建立起自己的家庭,父亲的牵挂又多了,但是他不再担心孩子们无饭吃无衣穿。父亲常说,现在的日子还不中?白面馍馍罗罗(猪)肉、豆腐、粉条尽饱吃。

几个儿女,陆续成家立业,盖起楼房买了私家车。父亲虽然没有了老伴的陪伴,几个儿女也还孝顺。父亲身体健康,无病无恙,九十多岁还能种菜、打牌、啥饭都能吃。要有老伴二十多年的陪伴,那该多好。

父亲是个闲不住的人。

以前过年时,母亲负责蒸年馍,杀鸡、煮肉等菜案的事情父亲负责。家里再困难,父亲也会让我们在年节时吃上几顿肉,年景好时也会闹几个硬菜,比如皮冻、猪耳朵、红烧肉、整只鸡、小炒肉,甚至一家人有几个凉菜、几个热菜、一壶老酒。

随着我市城市化进程的推进,我们村的土地不再种庄稼。父亲失业了。他开荒种地。邻居家的废弃的宅基地、常年荒芜的地上,留下了父亲开荒中的身影。父亲在小片荒上种菜、种小麦、种玉米、种大豆,为了用家里的水泵浇地,又是修水渠又是买水管。为了浇地不顾吃饭,为了开荒,天不明就起了床。

父亲是个亲爱的爸爸。

如今依然镌刻在脑海里的,是一幅画。坐在父亲的肩头,我们行走在秋天的黄昏,一抹斜阳照在光秃秃的田野上。正是收完秋,小麦还未种的时候。或许是秋天丰收了,父亲掩饰不住丰收的喜悦。或许是看着肥沃的土地,父亲的心头充满对生活的热爱。或许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父亲的心变细了。虽然身体有些疲惫,父亲还是把最小的儿子,抱起来,举过头顶上。

父亲送我上学堂,供我上完大学。上高中时,每周需生活费两元,星期天返校我带的生活费是他找人借的,我的上学开支占家里开支比例挺高的。

我小时候的智力是父亲开发的,至今我还记得一些当年父亲讲的智力题,虽然是依稀仿佛。那一年,二哥从广州给我买了一块电子表,戴了一段时间,我把安表带的那个轴掉在院子里,父亲硬是把院子里的尘土全部扫起来,用细筛子筛,最后找着那小东西了。

父亲的一生,是漫长而又短暂的一生,是艰难而又幸福的一生;父亲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是脚踏实地的一生;父亲的一生,平平淡淡、真真切切、实实在在,是成功的一生;父亲的一生,光明磊落、孝老爱子、艰苦奋斗、积极进取,是辉煌的一生。

思念如窗外的雨,丝丝缕缕,洇湿了平静的生活。思念像树上的叶,风来了,轻轻地摇,雨来了,刷刷地响。思念挂在天边的云彩上,投下的影子,很长、很长......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把思念揉成一团喧腾的棉絮温暖我们的生活;把思念滤成一汪纯洁的水,滋养我们的生活;把思念燃成一堆篝火,激荡我们的生活。


作者简介

李喜平,河南济源人。济源产城融合示范区教体局机关干部,教育战线奋战30余年。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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