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我真不要,你不要因为这个跟弟媳闹别扭。”我瞟一眼弟媳,嗫嚅着。“姐,我们真心的。你照顾他那么多年,又供他上大学,没有姐姐,就没有他今天的好日子。”弟媳开口了,“这房子,虽然是我们的名字,但姐姐有生之年,都可以住在这里。”我看着桌子上那串钥匙,不知该拿过来,还是该还回去。听说,每个人出生的时候,已经注定他一生会做什么,这就是俗称的“人命天定”。我大概刚一出生,就被老天爷划入了“苦命人”的行列。我8岁的时候,父亲骑车去县城办事,为了节省时间,他走了狭窄的河坝路。不知怎么,自行车冲到坝下,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一夜之后了。母亲哭得几次昏过去。年幼的我和弟弟,一起烧柴做饭,把半生不熟的粥和馒头端到她面前,又哭着求她吃,她才慢慢缓过来。父亲原来是个很好的木匠,走街串巷替人打家具,每年能挣几万块钱,我们的生活还算小康。可没了父亲,家里的收入锐减,母亲侍弄的那几亩地,根本无法维持生活。我和弟弟在村里的小学上学。上学不要钱,可吃饭是要花钱的。一放学,我就赶紧趁天还亮着,一路割草,到家里喂给那5只大灰兔,20几只鸡,还有两只鹅,它们都是我们换零花钱的“钱柜”。我没有再上中学,接过了母亲抛下的重担:养活自己和弟弟。村里的姑娘们,都去南方工厂上班,我17岁,就跟她们一起南下打工。挣来的钱,除了自己留下点儿必需的生活费,其余都寄给了弟弟。弟弟比我学习好,他也很争气,考上了重点大学,后来又读了研究生,他写信说有奖学金,能养活自己,不要我寄钱了。那时候,我已经28岁了,是村里出名的“老姑娘”,媒婆都懒得给我做媒。隔壁村有个30岁的光棍,家里也很穷,没爹没娘,村里条件好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他。他托媒人做媒,说愿意娶我。他没爹没娘,我也就没有公婆,嫁过去就是当家作主的人。我不怕苦,只想好好过普通的日子。婚后,我俩苦干了几年,修了房子,生了俩孩子,日子似乎越来越好。没有了生活的压力,人也就懈怠下来。穷老公初次尝到了甜头,似乎也翻身做了生活的主人。他开始跟着那些人一起,打牌,喝酒,脾气上来还打人。他甚至都不跟我说一声,就拿走我们辛辛苦苦攒的钱。我不想离,劝他别再折腾,好好去打工挣钱,俩孩子眼看上中学了,将来考大学都需要钱。我们离婚了,房子孩子他都不要。离婚第二天,他就跟着那个女人,去广东做生意发大财去了。有手,有脚,总能养活自己。憋着一口气,我一定要我的孩子考大学。儿子像他舅舅,脑子聪明,学习一向很好,女儿差点儿,但她很努力。为了照顾两个孩子上学,我在县城租了个房子,文化程度低,找的工作大都是些粗活累活。听说月嫂挣钱很多,可我不能住到别人家,我还有孩子要照顾,只能做钟点工,一个月大概能挣2500块钱,房租1000块,剩下1500块三个人生活,日子过得紧巴巴。日子虽然苦,但总好过几十年前,何况,俩孩子,是我最大的奔头。也许,生活像天气一样,变幻莫测,一会儿乌云密布,一会儿又出现满天彩霞。儿子考上了舅舅以前读的学校,法律专业。我拿着儿子的录取通知书,笑了又哭,哭了又笑。儿子的学费、生活费,女儿的学费,房租,每天一睁眼,我就要盘算这些钱从哪里来。前一阵,弟弟说他有一个集资名额,可以以远低于市场的价格买一套房子,我歉意地跟弟弟说,姐一直日子过得苦,没有余钱支持他买房子。弟弟和弟媳,今天来到我家,说买了那套房子。他们要让我搬过去住,这样就可以省下房租,供孩子上学,虽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可以缓解一下。我也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过几年,儿子大学毕业,就可以工作挣钱。女儿考了大学,我就可以去做月嫂,收入也会多些。我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农村人总说:有苗不愁长。我也跟弟弟学会了一句话:未来的钥匙,藏在过去当中。 一直向上,向上,就像土里的庄稼,太阳才会照到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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