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的味道，味觉的乡愁

没有回头的路 音乐： 凡间精灵 - 没有回头的路

“豆腐来！······”梦里常常被那一声声熟悉的叫卖声惊醒。声音撞击心扉，唤起我许多回忆，这是一种强烈的呼唤。

保定迎来大面积城中村改造后，百余个村庄逐渐消失，甚至连建筑垃圾都不见了踪迹，所有熟悉的都那么陌生了。而我的情愫却游离在村庄的上空，像飞鸟一样久久不愿离去。

迁到城里住进高楼不好吗？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也许我一时适应不过来，城市的繁华模糊着我的感情，购物的便利让人无所适从，多如牛毛的餐馆酒店带来的新奇里找不到快意。

家厨与食府代表农村与城市味觉的对撞，也搭起相对不同的景观。吃什么，喝什么，聊什么有时侯就是口味指向，表现的是生存状态。我那些卑微的记忆常常来自村庄里的叫卖和集市中嘈杂的乡音。白菜心，生豆腐，大葱段，拌盐的油渣，没有做法只有吃法，人间烟火烹调心情是我最不能忘怀的村庄的味道。

每逢集市，地摊上拉着烤炉做驴肉火烧无疑是最让人喜欢最接地气的人间烟火，赶集的人肚子饿了，夹一个驴火边走边吃，那份快捷与自然尽现。摊主备好的地桌小板凳上，坐下来歇歇脚的，边吃边聊，与家的感觉并无二至。吸溜着鼻子寻驴火摊点唯有村庄。

对于豆腐，印象最深的是蔡庄的一位老者，原来蹬一辆脚踏三轮车，后来改骑电动三轮。每次他来我们村，如果想吃他家制作的豆腐就得注意听，街上偶尔会传来几声叫卖，或者站在某条路口耐心等待。他卖的豆腐混合着大豆淡淡的清香与微苦，入口细腻不牙碜，无论油炸，凉拌生吃或炒菜都适宜，因此大受村民喜爱，来到我村常常是一圈没有下来就已售罄。

一方水土，一方风俗。府河沿岸的村民或多或少都有相同的记忆，在一些特殊的日子里，农村大锅菜原来是不被抢的，被疯抢只是个别村现象，也是最近几年的事，社会风气下行，道德滑坡是我们所不愿见到的。不能因为一颗枣树上有几个蛆胡蝼而否定整棵树。

农村大锅菜的产生是为村里办事的人家节省开支想出的点子。村里，一旦哪家有个小情大事，根据时令，市场啥便宜买啥，不讲究食材，或者家里种什么就做什么。在农村生活半辈子，经历过太多吃的场合，大锅菜当中诸如炖土豆，炖茄子，白菜粉条肉，做什么吃，需要根据季节和行情来决定。开饭时间，只有一个菜，吃饭的人扎堆儿，每人一个饭碗，自己去大盆里盛菜，三五个邻居，七八个发小纷纷围拢起来，喜欢凑热闹的免不了要喝点酒，酒是十几二十元的劣制白酒，大家没有贫富尊贵等级，没有年龄限制，一样的标配，谈笑风生间畅所欲言，并时时端起纸杯招呼一句：“来，大伙弄一口！”

吃的当中也有许多微小的集锦。在正席开始前的日子，大葱可是好多西，有许多村民好这一口，自己手里攥着一段剥好的葱还戏虐正在到处寻葱的乡亲，边笑边比比划划说这可是壮阳的呀！人们可不管这个，拿到一根大葱就着三两个馒头，享受着碗里的大锅菜，吃得是津津有味。喝酒的桌子上有时也会小小的奢侈一把，去厨房要一块生豆腐放进大碗撒一撮食盐，然后用筷子戳拔戳拔扒拉两下就算添个菜了。冬日里大白菜多的是，削几刀白菜心加点盐巴醋和香油很快就会成为美味。有特殊待遇的地方往往是账房先生们的餐桌，村里的总管多会和账桌的人一起就餐，有时这个桌上的人和厨房里知会一声，炸一碗油乎乎喷香的干辣椒佐酒，着实让人羡慕的很。最奢侈的菜要算食盐拌油渣了，这个画面可不多见，因为油渣并不是很多，一大碗的存量，谁先发现谁就会想办法弄一点，狼多肉少，放到桌上，很快就会被逮获干净。

有人说，我描述的场面过瘾！味道有些荡气情长。非也，这是农村里并不为人所知的删繁就简的淡薄，更是看不到闻不见意义深远的乡谊。抖音视频里大锅菜抢者众，人们并不知抢的是啥，所抢恰恰是村庄特有的味道。可惜，动作变味，糟蹋了那些菜。

所有这些简单原始的吃法，并不是农村穷条件差，其实农村人的生活早就提高了，谁还会在乎吃喝？在这里和乡邻共同进餐，大家不走，吃的是邻里之间的情谊，爆的是人气，凑的是热闹，找的是感觉。大葱与辣椒代表着豪放与直爽，豆腐与白菜代表着纯净与善良。

一面是难忘的岁月，单调的食物，柴草燃烧的味道渐行渐远。一面是打上文明烙印的城市，喧闹和热情，希望和颜值，小区高楼越逼越近。时代变迁，岁月轮回，患得患失间我留下些文字作为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