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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离开家那个下午，姐姐和哥哥都出去走亲戚，周围的邻居还有我的婶婶们突然都涌入我家，支起了两桌牌，父亲和母亲都被拉着陪人家玩儿，一人一桌。这甚是奇怪，我家一向连纸牌都没有的，父亲和母亲过年里也忙着带孙子准备饭菜，根本无暇光顾牌桌。他俩本想好好陪陪我，顺便帮我收拾东西，可是来到家里就是客，怠慢不得，只得坐下陪人家玩。 那天中午，老两口本想着给我做一顿大餐，奈何家里只有我们仨，父亲又不碰荤腥，加之一整个年都是天天大餐，实在想不出该做点儿啥特别的好，两个人苦恼到十二点都还没动身做饭。我说想吃腊鱼火锅，里面加大白菜，他俩自是特别高兴，立即生火剁鱼。腊鱼是小哥腌制的，母亲错误地估计了里面的盐分，做好后的一锅鱼实在太咸，只能拼命加白菜，菠菜和豆芽。母亲后悔不迭，一直抱歉，我说反正也不饿没关系的，她却不停地说：“我是老憨了，娃就想吃个鱼，我还没做好。” 大哥说好四点钟送我去机场，父亲母亲在牌桌上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打两张牌冲我喊一声：“秋秋啊，你东西带齐啊，花生和芝麻油我帮你装好了，你别忘了拿。”老爸一年到头难得打一回牌，看着他们操心手里的牌又惦记着我的痛苦模样，我觉得不舍，便决定提前离开。他俩迅速离开牌桌，送我上车。这天是化雪结冰的日子，天冷得出奇，我劝他俩赶紧进屋，别怠慢了打牌的人。母亲哆嗦着说：“那不行，我得看着我娃走。”上车之前我亲了他俩一口，母亲一把推开父亲，嫌弃地说：“滚远点儿，满脸胡茬再扎着我娃！长得还丑，我娃这么好看亲你！”正好来串门的大妈看到了，偷偷笑起来。 五点多的时候，母亲打电话给大哥嘱咐给我拿些现金在路上，她知道我身上的钱全部拿来给小孩子们发红包了。六点四十五，我在我们姊妹的微信群里发了一条“走了”，就关上了手机。机场很冷，吉祥航空的大红色飞机喜庆地就像个玩具，前排的椅垫上赫然印着“吉祥航空，事事如意。”一到过年，哪里都能看到父亲的大名。想起在家里成天扯着嗓门儿大喊“如意如意，随我心意”，父亲拉着黑脸没好气地说：“我的女儿，你叫我干啥？我是你爸爸！”母亲却每次都能笑岔气，小外甥和小侄子也被我带的成天大喊“如意如意，随我心意”，哥哥总是笑着制止他俩：“不能喊，那是爷爷的名字，不要向小姑学习！” 广播里说到了上海的时候，我从窗口看到了一轮瘦瘦的新月亮，高高的天空似乎很干净，月亮也特别明亮。晚上八点四十五，到了浦东，飞机落地后我立即打开手机在微信群里发了一句：“到了。”大家于是都感慨着太快，还没反应过来我就真的离开家了。大哥却发来一条信息：“秋，赶快给妈打个电话，她说8点给你打电话关机，都急疯了，怪我开车没把你带对路。”我打电话给母亲告诉她我到了，她说正躺在床上，老爸在一边鼾声震天，她却怎么都睡不着。她嘱咐我到了洗个热水澡，照顾好自己尤其是感冒，我连连说好，头昏沉沉，便也没和她多讲。 来到上海的第二天早上，我等着母亲叫我起床，结果却是闹钟，恍惚间难以置信这次是离开了家的。第三天，姐姐发信息给我说母亲在家特别落寞，太想我。我赶紧打电话给她，母亲开始说个没完：“秋秋，你不在家，妈真不习惯。晚上上楼说去给娃娃暖被窝，可是屋里哪儿还有你呢？你的琴也收起来了，我想听，也没人给我弹了。妈一个人坐在你屋里，怎么都睡不着，心里空落落的。” 小时候，村里女人出去打工，母亲却一直呆在家里，我问她为什么不出去，她一脸紧张：“我不行，我出门儿见不到你，想都要想疯了，还怎么工作呢！”我每次离家，不管远路近路，她都要跟在屁股后反复交代，从过马路要等绿灯到车上要穿暖，夜里不能睡太死再到下车记得吃东西。大学时，我爱出去玩儿，她却一夜一夜地失眠，总是梦见我被人偷走了，自己吓得哭醒。 她总是感慨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也总是见缝插针地劝我：“要不你回襄樊工作吧，我看人家这小姑娘们都生活得很好呢。你看我天天给你做饭吃，把你养的白白胖胖多好！要不你干脆回来找个婆家好吧，我觉得襄樊的儿娃子挺好啊，你不是有一些同学嘛，我看人小伙儿很不错啊！”我喊一声：“妈妈！”她就立即闭嘴，叹着气说：“算了算了，儿大不由娘，总是呆在妈身边也怪没出息的。” 昨天她又打电话：“哎呀，秋秋你要在家，这几天家里没客人了，小娃儿们也都跟着你哥哥姐姐走亲戚了，妈就能专心陪你，每天带你去别人那里串门儿。”别人笑她太娇惯我，她倒一脸骄傲：“还小嘛，长大了结婚了想惯人家都没机会了。”哎，她是怎么都不记不住我的年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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