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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

 宋的课 2022-11-25 发布于湖北

经过去了好久,我突然想写点儿什么。人们一边抱怨着春节越来越没趣,一边抢着往返的机票车票,又一边在朋友圈里直播年夜饭,抢红包。

春节前,我去健身房跑步。私教小哥儿在一边指导我做器械训练,为了表示感谢,我问他过年什么时候回家。长着健硕肌肉,梳着光亮挺拔发型的小哥儿叹了口气说:“我过年不准备回家了。”虽然他回不回家和我没多大关系,不过我觉得人家说不回家过年,于情于理于人性,我都得多问一句:“啊,不回家,为什么呀?”小哥儿明亮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来:“没完成任务啊。我们公司规定,完成任务量的过年休息六天,完不成任务的只能休息四天。你看我回去一趟来回机票三千四,路上花费两天,回家也就只能待两天。休息不好年也过不好,干脆不回去就在上海睡睡觉吧。”这小哥儿年轻,干净,虽然每天顶着巨额的工作任务,笑眯眯地和来锻炼的人们打招呼,也从来没向我推销过课程。他每天都拿着一个写字板在健身房巡视,每天不论我是早上,中午还是晚上去锻炼,他都在巡场,指导,记录。他说虽然不准备回家了,不过还是努力争取六天的休息时间,那还是要回家的。

春节后我带着一身的赘肉又来健身房,走在路上,两位上班的哥们儿从全家吃完盒饭走出来。一哥们儿说:“我和我女朋友分手了。你知道她有多过分吗?什么都没和我说,就发一条信息跟我说要分手,然后就迅速从我们家族微信群里退出了。这样一来我们全家还有亲戚们都知道我们分手了,可我还不知道什么原因呢?打电话不接,死都不接,我去,你分手不能当面说,打个电话也可以啊。不过现在我爸妈说了,分就分了吧,这么不懂事的人。”嘿,男生失恋也是要碎碎念的,这过年可是分分合合的关键时期啊。

过年回家我的第一站是武汉,一个叫黄陂的县城,这里住着我的小姐姐,我的小哥,我的小外甥。我小时候是小姐姐的跟屁虫,以至于这么多年无论我从哪里出发,不管我坐飞机火车还是汽车哪怕是公交车,姐姐都会等我接我,不管是盛夏还是隆冬。为了接我,姐姐去过武汉的飞机场,汉口火车站,武昌火车站,武汉火车站还有黄陂的新老客运站。姐姐看到我瘦了,颇为开心,接着也就每天紧盯着我的体重,早晚都要我上称称一称。白天陪着我在黄陂走来走去,我们找到了她十多年都没有发现的博物馆,街角无人问津的图书馆还有一座已经荒废的圣人学堂。以前我们全身心地去寻找吃的,现在我们全身心地走路聊天。当然少不了我小哥做的酸菜鱼,姐姐婆婆做的土鸡汤,那时我在莲藕排骨汤和土鸡萝卜汤之间徘徊犹豫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翻了土鸡的牌。年关将至,县城红火得震天动地,所有的店都播放着红红火火动感十足火力全开的音乐,不知道购物的人们怎么讨价还价的。街上除了音乐,还有糖炒板栗,炸鸡排,还有鱼圆,肉圆鱼糕这三鲜的味儿。

在武汉待两天,我回了襄樊,那时已是年二十七,母亲回老家打扫准备,带走了侄子小石头,外甥炫炫和外甥女冰冰。哥哥的生意很忙,他还有大哥,嫂子每天昏天暗地,三餐不继,大姐的工作也很忙,不过好在她白天可以陪我玩。我们煮稀饭,炒豆腐白菜,坐在阳台上吃柚子,啃甘蔗。二十八是大姐的生日,哥哥的店也是年终聚餐,我们在外面吃饭,饭店是好不容易抢到包间的。那桌子菜,真是实诚,满盆的鱼,满盆的牛肉,满桌的红色光武酒。整个店里都是浓郁的油香,盐香和辣椒香。似乎这就是我们襄樊人热爱的味道,乍看没特点,其实还是有特点的,那就是实诚浓郁不做作。最后,一桌子能开车的男士都喝了酒,我们提心吊胆地坐在他们酒驾的车上,怕极了,只是那一晚都没看到交警。给姐姐庆祝生日之前,我和高中密友破车约定在万达见面,以前我们见面她都会花很多心思选吃的给我,基本都是火锅。这次,她很为难,因为我下午饭吃多了,火锅是吃不动,最后我们在一家奶茶店喝了茶吃了炒板栗,聊了她的女儿还有我们的女同学。

腊月29,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回我们乡村了,多想念我的老爹老娘还有那条叫“发财”的狗。我跟母亲说想吃第一口刚出锅的萝卜丝包子,豆沙包,母亲高兴得不知怎么好,一个劲儿说:“放心,我娃要吃刚出锅的热包子,妈一定让你回到家包子就出锅。”母亲一直等,我本答应28下午回家,她和面发酵都是掐着点来,只是我29才到,包子都静静地躺在箩筐里。母亲和父亲的房间里堆满了萝卜丝包,豆沙包,炸油条,腊肉腊鸡腊鱼腊羊腿,闻着香,看着踏实。院子里萝卜露出青色的小蛮腰,大白菜娇羞地把自己裹得紧紧;菠菜上海青倒洒脱自在一片绿。两个小娃在院子里摸爬滚打,一身你,小手脏的像个爪子。我们家那条叫“发财”的狗被婶婶家的疯狗咬死了,母亲说还要再养一只狗,依然叫它“发财”。我要吃包子,母亲却坚持包饺子,她说:“我娃回家第一顿,没吃到刚出锅的包子,哪能错过刚煮好的饺子?”对,母亲向来这么霸气。下午恬哥来我家,开车带我去东津世纪城看房子,回来的时候天撒黑了,那条路黑乎乎的,没有灯也没有人,我们吓得没话找话最后不敢说话。第二天早上我吃了萝卜丝包,粗面粉的皮儿里满满的麦香,满满的萝卜丝松软清甜,还是我小时候的包子。

很快就到大年三十儿,吃过午饭,母亲在家包饺子。我和哥哥嫂子还有小石头去给爷爷上坟,天昏暗而阴沉,地里鞭炮声不绝于耳,路上来往的都是上坟的人们,黄色纸钱燃气一堆火,烧掉了坟头干枯的荒草。我看到很多坟包上插满劣质的塑料鲜花,巨额发行的冥界纸币火光绚烂。爷爷坟头那棵楝树分了五个枝杈,如云如盖,长势旺盛,可算命先生却说是苦果。不过爸爸和叔叔坚持留下这棵树,不知道哪只鸟雀落下这颗种子,它生根发芽,挺拔而茂盛,就算是苦果也长着吧。小石头在一边爬石子堆,声音哗啦啦。我们当地习俗是出嫁的姑娘要年初一初二才能回家,大年三十儿是不能在娘家留宿的,但是姐姐想回家家陪我,她一刻也不能等。我们上坟回来,我去接她,在村口就看到了穿驼色大衣的她正在向我招手。那晚,妈煮了一个腊鸡火锅,爸准备了一盆又一盆的青菜,什么上海青啦,大白菜啦,荠菜啦。一锅锅煮好,又一锅锅地吃完。作为主角的饺子却滞销了。虽然我在回家之前曾立下大志一定要吃很多很多饺子,整个冬天,从冬至那天起我的愿望就是吃饺子,可我只想吃妈妈包的饺子。但是面对家里的青菜萝卜火锅,饺子还是得退居二线。晚上有人来找妈打牌,发小带着新婚的妻子来我家玩,大家磕了一地的瓜子壳,松仁壳还有巴旦木壳。

大年初一,侄子一起床就给爸和妈,大姐还有我拜年,挣了好几个大红包。哥哥嫂子,大姐和我又给了老爸老妈红包,屋子里一下子红包泛滥。哥哥带着我们,发小也加入我们的拜年队伍。村里人都喜欢站在路边,似乎所有的社交不是在牌桌,就是在餐桌再么就是路边进行。所有靠路边的人家院子里都聚着一堆人,我们一路拜年走到村口的本家几位爷爷家。中午,大哥带着他们的两个娃过来和大姐汇合。妈煮了羊肉火锅,因为要接我发小夫妻俩吃饭,又炒了好几个小菜,依然是一盆一盆青菜络绎不绝地往火锅里加,主食有油条,包子和饺子,不用说每个人又吃得肚大腰圆。大堂哥来串门儿,他是我们这个家族最成功的商人,在城市房产多套,他给我们发表演讲说:“我现在只关注养生,钱没那么重要。”作为没钱的我们,也就笑着说他讲的对。

大年初二我们陪妈回娘家,这是一年到头的大事儿,一般都要兴师动众。她是那省亲的娘娘,我们全成了小跟班儿,开车的开车,买礼物的买礼物,母亲负责穿金戴银花枝招展即可。我本想去找朋友小盼玩儿,都说好了她家包羊肉饺子给我吃,可是妈不同意,她说一年就这一次给外公舅舅拜年,绝对不能缺。大舅准备了三个火锅——羊肉,羊杂和猪蹄,大舅喜欢劝酒,哥哥喝得满脸通红哈气连连。回去的路上,他又酒驾了,还一直说困,嫂子急得一个劲儿捏他那厚实的膀子。小盼在路口等我,我们接了她回去和等在家里的恬哥汇合。哥哥想向恬哥请教销售渠道和市场拓展的问题,可是一回到家就睡着了。恬哥要回深圳了,他的车里装满了爆米花,蒜苗,粉条,萝卜,大白菜。母亲又给他塞了一堆的大萝卜,豆沙包和油条。我和大姐送他到街上,走回来的时候,北方刺骨,刮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初三大舅一家还有出嫁的表妹海英,我的小姨夫来走亲戚,妈准备了两个火锅,嫂子和哥哥掌厨,老爸烧火,又整了一满桌子的菜。大家推杯换盏,大舅笑话不断,三瓶白酒红亮的酒瓶子在地上滚来滚去。桌子收拾到一半,大哥走亲戚回来了,他拉着大舅还有表妹夫继续劝酒,三个人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知心话。反正送走大舅和姨夫,哥哥睡了,妈睡了,大哥不仅睡了还吐了。吃过简单的晚饭,我和哥哥嫂子小侄子开车去了市里,拜访过嫂子的姑妈和花妈,我们去民发世界城看《唐人街探案二》,哥哥说我笑得太响了。小侄子在一边思考,提问,却不哭闹,走出电影院,他跟着我和嫂子去等开车的哥哥,我觉得他太懂事可爱,忽然有些心疼。

初四早上,嫂子带我去吃襄阳人最爱的“大碗面”,面店生意火爆,大人小孩儿都吃着那粗粗黄黄的碱面条,男人配黄酒,女人配玉米穇,小孩儿配豆浆,一桌子面条的吸溜声。吃完面,嫂子回娘家,我去长安市场买了柚子和烤红薯,出发去天门参加大学好友欢欢的婚礼。天门虽然也是湖北,我却是第一次来。从天门南站出来,风有点冷,城市有点凉。虽然是过年里,车站里的手抓饼和煎饼果子摊前竟然还排着队。走路去欢欢下榻的度假村,路边长满了绿绿的野菜。欢正坐在那里试妆,她家乡来送亲的亲人朋友们半夜赶车累得都睡着了。大学好友飞哥带着女友一同前来,着实令人惊喜。

初五一大早,欢又起来化妆。八点钟我和飞哥两口子去楼下餐厅吃早餐,欢嘱咐我们早饭尽可能多吃,因为中午酒席不太美味,还一再交代我再给她打包几个糯米糍粑。我们给酒店房间换上了大红的床单被罩,贴了红红的喜字。一阵鞭炮声和锣鼓声响起,迎亲的队伍来了。天气不太配合,阴雨绵绵不说还出奇的冷。坐车到新郎们村口,一对穿着花花绿绿戏服的中年男女就过来了,一起来的还有那顶大花轿。轿夫们走走停停,还一会儿脱衣服一会儿擦汗的。到了新郎家,礼台已经搭好,司仪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大声地说:“新凉子,我想问问里,现在心情怎样呢?”中午酒席出乎意料的好吃,是当地传统的十大碗,全部是蒸菜,每一个菜端上来都热乎乎地冒着浓浓的白汽,蒸鱼,蒸鸡,蒸三鲜,还有黄鳝啊,每一道都鲜美劲道,吃得人暖和又满足。

当天下午我从天门南站去汉口,车站里已经堆满了返城的人们。我要坐的那班车离出发时间不到二十分钟,工作人员依然要求所有人去排队取票。不断有人请求插队,一脸焦急地解释自己的那班列车要开了。没有一个人同意插队,因为大家做的都是这班要开的车,于是众人一致地回报这插队者大大的白眼。

大哥和哥哥带着全家人开车从襄阳来武汉为外甥卓卓庆祝十岁生日,我到汉口的时候他们也快到了黄陂县城。两辆车约好等我一起回到卓卓奶奶家的村子。黄陂是丘陵地带,乡间公路弯弯曲曲,开车的大哥和哥哥总是以为前面没路结果又出现了拐弯的路。我们的车队刚出现在村口,小外甥就带着一群孩子欢呼雀跃地迎接我们。雨下的很大,院子里搭了红色的帆布篷。我们刚坐定,晚餐就上桌了。新鲜打制的鱼丸,肉丸和肉糕伴着黑木耳和大白菜煮成的汤十分鲜美,尤其是那鱼丸,弹牙又鲜滑,我们每人都吃了好几个,小孩子们更是爱得不行。莲藕排骨汤热乎浓郁,小菜也可口。大家吃的很满意。晚饭后,小哥小姐带我们去村里一户人家的新房子里睡觉,大家嗑瓜子,聊天,小孩子们嬉笑打闹,这山里的房子也像一个度假村。

初六,正席开宴。我给卓卓买了一个巨大的蛋糕,家里坐了满满当当地摆了十桌酒席。正席依然是三鲜,甲鱼,莲藕排骨汤,武昌鱼加上红糖粉蒸肉做主角,佐以各种清炒小菜。吃了乡村酒席,我觉得寻找美味还是得去乡村,天门的十大碗蒸菜到武汉的三鲜席,土灶猛火,一村一味儿,带着锅气和烟火气,食客吃得满脸通红,厨师做得生龙活虎。酒店和商场里那些连锁酒店哪里比得了,人气儿和烟火气儿让食物鲜活温暖。

初七一早,哥哥带着爸妈和小孩们去武汉极地海洋公园看海豚鲨鱼还有企鹅,从那里直接回老家,我留在武汉直接回上海,我们全家的年也结束了。听说看鲨鱼看海豚的老爸老妈都很开心,两个人兴奋得像个孩子,老爸回家逢人就说:“哎呀,一条三千斤的大鱼呀,好看得很,”于是,我给自己今年立下了一个大目标——带全家人去澳门玩一趟。不知道老爸会不会说:“哎呀,澳门,小得很呢,我看还不如我们的村子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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