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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儿学诗(一)金枝国槐白豆腐

 宋的课 2022-11-25 发布于湖北

今天我要谈谈李白和杜甫,这话得先从一棵树讲起。哦,准确地,是一片。

一个多月前,我和琪琪去家旁的豆香园散步,找春天的迹象。那是周末,公园人很多。我已忘了草萌生的子,只得阳光灿烂明媚。我沿着小路走,忽水池岸几棵树树顶一片金灿灿。喜问嘚瑟的宋老师强忍着不吱声儿,快走近的时候,得意地问琪琪:“看那片树,为什么树梢都是金黄色呢?”我心里一阵窃喜,想她肯定发现不了那是太阳的光辉。

小姑娘顺着我的手看过去,想也没想就说:“肯定树枝是金色的呗。”我真庆幸她没答对,连忙故作谦虚地说:“不对哦,是太阳的颜色,你看看春天的太阳有多明亮多美丽!”她歪着头盯了许久,迟疑地说:“不对吧。”我和她都是近视眼,尤其是我,若不是面对面,什么都看不清楚,以至于参观博物馆时工作人员都以为我要吃了那文物。我们三人中唯一的好视力马老师淡淡地说:“不像是太阳照的,因为那边一片是背光,也是树顶金灿灿。”我看过去,果然阴凉里一片树顶金灿灿。

我们走过去,天啊,这树顶端还真是一片金灿灿,这金灿灿的是一树细枝条啊。树干和树枝还是黑灰色,偏树顶长满“金条”,难不成还是“土豪树”?这树也真沉得住气,一个多月依然头顶一片金,就是不见一片叶。这么土豪的树和伟大的李白杜甫又有什么关系呢?



昨天傍晚,我去园子里散步。四月的园子,花儿盛期已过,只觉一片葱茏。随便一眼,便是肥肥绿绿的叶儿,闪着清新的油光。在这葱茏中,却见得一片新绿,透着鹅黄、金黄,只觉绿得明亮,绿得爽朗。那么一瞬间,“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便涌入脑海。我读这诗很久,心底默念过一百次:“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我知杜甫对李白一腔仰慕,这些都是好话,但怎么好,我不知道。直到看到这树,我懂了。

晚上睡觉,我还想这两句诗,想这片透着金黄的树。今早六点赶紧跑来这园子,我要看看他们在晨光中的样子。这片独属于李白的叶子,他们还是那样明亮、爽朗,天真而明媚。仰头看天,这明黄在蓝天里一片清明。



李白小杜甫十一岁,在我们语文和历史教科书里他们是一对组合,出双入对。琪琪跟我学诗,总是忍不住问:“唐代这么多诗人,他们不吵架吗?”我不是文化人也不是艺术工作者,不过想来文化艺术圈不吵架那就一点都不文化也一点都不艺术了。一是专业水平难得进步,二是吃瓜群众无瓜可吃无法快速传播。

《三国演义》里,周瑜说:“既生瑜何生亮?”也不知道罗贯中怎么想的,明明周都督帅气多才,怎么就不待见人家呢?虽说千百年来,人们张口便是“李杜李杜,诗仙诗圣”,杜甫可从没感慨“既生白何生甫”,尔已太白,子安能美哉?他对李白,满腔崇拜,望向李白的小眼神里闪烁着一颗一颗“迷弟”的小星星。

我绕着园子里走了一圈,心里一直念“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晨光里,接骨木叶嫩绿轻盈,绣球叶子油绿天真。呵,杜甫说了半天,不过就是一句话:“白哥,你在我心中永远年轻。”人们叫杜甫“诗圣”,他从此成了一个干瘦愁苦的老头儿。人们叫李白“诗仙”,他便永远潇洒年轻。

我小学二年级认识了李白,他挂在我们教室的墙上,属于“名人名言”系列。一副绿边白底的画幅里,是他的大头贴和一句话“天生我材必有用”。我盯着他的名字“李白”,想不通竟有爸妈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儿。我们方言里叫自己的爸爸“伯(bai)”,爸爸的兄弟是“大伯(bai)”、“二伯(bai)”。校园里流传着一句顺口溜“作者是李白,李白是你伯(bai)”。更让人想不通的是,他还有个字是“太白”,我们不知道什么是“字”,只当是李白的外号。心里忍不住嘀咕:“李白啊李白,你做别人爸爸,怪不得人家嫌你长得太白给你起外号!”

 

我从小记性极好,学李白的第一首诗是《静夜思》。这种五言诗歌读两遍便能背诵,背完,没什么作业可做,只能东想西想,想李白的各种不可思议。那时我还不知道“思乡”为何物,乡下的月亮也过于平常过于明亮,自然不能懂这样的诗歌何以流传千年:才二十个字,我也能写呀。

我真正崇拜李白从《望庐山瀑布》开始,就想怎么有人这么会夸张。发自内心喜欢李白却要等到初中,那句“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一出口,彻底沦陷。


读杜甫的第一首诗是:“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老师说这诗好,我心里不以为然:“一行白鹭,两只黄鹂,谁还能数不清是怎么的?”真正觉得杜甫有意思是从“黄四娘家开满蹊”开始,想着这也是个有趣的人,春天一来就去赏花。这黄四娘多么爱花啊,种了这么多这么多的花。那时我和村里的小姑娘们都爱极了花花草草,总是幻想自己家也能“千朵万朵压枝低”。

中学时代,学到的杜甫换成了清一色的《闻官军收河南河北》、《石壕吏》,要么便是“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只觉沉重,不易亲近,无法喜爱。高考后读到“江碧鸟逾百,山青花欲燃”,才发现误解他多年。再后来读到“一日上树能千回”,忍不住哈哈大笑,想杜甫竟如此可爱。从此内心的小天平坚定地划向杜甫这边。

 

云南支教的时候,我给学生们讲这俩人,刚说“李白杜甫”,台下便一阵哄笑,孩子们掩嘴嚷着:“天啊,白豆腐!”原来是我说话太快,“李”基本省略,只听得“白杜甫”,而云南方言里“du”发音则为“dou”,诗坛上最大牌的组合-李太白杜子美,在山里娃口中变成了物美价廉的家常菜“白豆腐”。

说回那棵树,我们从诗歌退回到自然科学。那树顶长满金条的土豪树,学名叫“金枝国槐”,这么便对了。第一次去西安,看着街边的槐树,我想这便是千年长安的树了,就像曾经扎根这里的秦汉大唐。现在,这些树龙钟老态,可是千百年前的盛唐,他们可不就是头顶一片金黄,清新俊逸如同最耀眼的太白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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