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叫“宋湾”。 湖北江河众多,村落多沿河分布,所以一般都叫某某湾。我们村是姓宋的人,就叫宋湾。从我们家到我妈的娘家,一路上要经过伍湾、程湾、马湾。这几个湾子都在河的北边,我奶奶的娘家则在河南边,叫潘湾。这些村庄都名副其实,伍湾人姓伍,程湾人姓程,潘湾人姓潘,我奶奶就叫潘大英。我妈妈姓王,可他们村不叫王湾。这也没办法,姓王的人太多了。我小姐姐长大后嫁到四百多公里以外的武汉,嫁去的那个村庄叫“小陈湾”。 我们村头的麦地 我们村那么多姓宋的人,我却是在丽水市松阳县三都乡的杨家堂村第一次见到宋氏祠堂,就在前天。 杨家堂是松阳县大名鼎鼎的古村落,青山环抱的小村庄被称为“金色布达拉宫”。说来好笑,这些金色的房子原本是典雅的白墙黛瓦,但山上云雾缭绕,雨水很多,墙上的白灰就被大雨冲刷,变成裸露的土黄色墙壁。这土黄色的墙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和青山绿树组合成一幅青绿山水图。摄影师们就叫它“金色布达拉宫”了。再到后来,政府规定人们修葺房屋也都只能修成黄色土墙。这也算是意外铸就经典了。 从杨家堂村背后看村庄 村外停车场长着几棵乌桕树,心形的叶子在初冬的萧瑟中冻得满脸通红。这种红,艳丽、浓郁、沉醉而又娇羞。散落一地,枝头的果实则露出白色的小脑袋。 村口乌桕树的落叶 村口是两棵几百年的香樟树,树下石桌石凳,似乎下棋的人刚刚散去。它们一棵六百岁,一棵两百岁。当地人说他们是夫妻树,我想这不行啊,错了好几百年呢。我跟多多说了这事儿,她说:“也行啊,老夫少妻呗。” 村口的六百年香樟树 村中小路都是石头铺就,干净古朴到让人怀疑是不是每天都有人在打扫。我说这石头铺的挺好,下雨天也不会打滑。可是揽树山房的才店长说:“当初铺的时候肯定防滑,现在不行了,被人们的脚给磨成了鹅卵石了。” 村子里一面是竹海,一面是茶园,在竹海和茶园之间的便是随处可见的百年古树,枝繁叶茂,每一棵都静静地站立在风中,诉说着无言的故事。我很想多多能来,她说希望自己能在大树身边,也许能发现很多故事。百年古树凭年龄和气场来吸引人,柿子树和银杏便是凭色彩抓你的眼球。银杏叶和柿子叶落了一地,铺在石阶上,像散落一地的美梦。 宋氏祠堂在村庄最高处,正门是四幅巨大的门神画像,画满整个木门。门神栩栩如生,眼睛依然炯炯有神。颜色虽有剥落,依然能瞧见最初的清淡雅致。这里供奉着杨家堂宋氏祖先们,书写着优秀的宋氏族人和宋氏家训。 这个村庄叫杨家堂,可是村人却几乎全是姓宋。我在他们的各种功德碑上看到了最多的宋姓人名。据说村里人是明代开国大学士宋濂的后代,因为宋濂被永乐皇帝灭了“十族”,所以幸存的族人就从陕西一路南迁,来到了这江南秘境,在高山深林之中修建房屋,繁衍生息。 我好喜欢这四幅门画 与杨家堂相隔千里的湖北襄阳的宋湾村,同是姓宋族人聚集。我们没有祠堂,没有族谱,没有大名鼎鼎的祖先,也没有这悲伤的故事。我们村好像一直都在这里,祖先们勤恳地耕种生活,养育子女。 我家乡街头打麻将的人 西周建国伊始便分封诸国,其中便有宋国。到了春秋时期,国君宋襄公一度差点跻身春秋五霸之列,只是他过于理想主义,最后宋国被晋国和楚国夹成了奥利奥,两个大国但凡对对方有点不满,就先拿宋国开刀。最后,这个受气包还是被楚国吞掉。 我对比了西周、春秋和战国的历史地图,我们的村庄八九不离十是这受气包的宋国人。我们在这片土地上老实巴交地过着每一天的生活,有人留下,有人出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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