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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走了，留下哭得肝肠寸断的她，他是带无数愧疚离开的，因为他拖累了她整整十七年，看着曾经年轻貌美的她已经变得那么苍老，他的心疼到无法跳动。看着她每日忙里忙外，自己却丝毫帮不上忙的时候，他就恨自己为什么还活在这世上，如果自己不在了，她至少不用这么操劳，不用为每日的生计大伤脑筋，不用为他的医药费没有着落而东奔西跑。那天他带着对她的无限依恋和深深的愧疚安静地闭上了双眼，从此再也没有睁开，他向病魔投降了。
二十一年前，他凭着自己的深情和勤劳，终于抱得美人归，那年他三十，她二十八，在那个年代他们属于超大龄青年。她对他说：“谢谢你娶了我。”他说：“所以为了感谢我，你就得好好待我。”她说：“那是当然，不离不弃。” 小日子红红火火地过起来，虽然没钱但车房俱备（平房、自行车），这已经比很多人要好了，何况两个人都有单位，每月能按时发工资，日子虽不是大富大贵，至少吃喝不愁，爱情结晶的降临更加让小家热闹不少。他和她都很满足，如果就这样一直走下去，那该是多么幸福的生活呀？
改革大潮涌来，很多国营企业面临着破产和倒闭，很多工人下岗再就业，他和她没有幸免，双双成了无业人员。他们都在努力地寻找着打工的机会，好在人年轻，很快他就找到一个工地打工，女儿已经上了幼儿园，她去给别人带小孩，原来的单位每月还能发一点补贴金，日子也还凑合过得去。 转眼他们的婚姻已经五年了，那天早晨起床后，他说头有些晕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想可能是昨晚他和朋友喝了很多酒，还没醒吧，她说：“要不你就请一天假，休息休息吧。”她安顿好他就去上班了，雇主家离她家不远，她终是不放心，抽空回家看一看，才发现他其实是病得很重。赶紧请邻居帮忙把他送到医院，他得的是脑中风，因为错过了恢复的最佳时机，医生宣布他将终身瘫痪。
她如五雷轰顶，他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得上这种病？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她不信。怎么办？拮据的日子，年幼的孩子，还有这个需要照顾的人，一个年轻女人可怎么承担得过来？她说：“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救他。”医生说：“带回家养病吧，这种病急不来，一直在医院住着也没必要。”她辞去了保姆工作，带他回了家，每天她精心地照顾着他，直到他的意识恢复过来，虽不能说话却还可以简单交流，他说他没事了，让她出去工作，于是她去超市做了保洁员。
企业的补贴最终停了，他们俩个变成了灵活就业人员，街道办事处民政助理得知他家的情况，为他家申请了低保金，虽然钱不多至少可以解决温饱，还能有点医疗救助。有好心人劝她和他离婚，然后想办法给他变成五保户送到有点医疗条件的敬老院，她也可以找一个健康点的男人。她拒绝了。她说有他在才是完整的家，他不在，家也就没了。
她用了十七年的努力，终究没有战胜命运。他还是走了，她觉得天塌了，有他在的日子虽然辛苦，但她觉得有主心骨，现在他走了，她轻松了，却很不习惯。他走后不久，她和女儿住进了政府安置的廉租房，她常常对着他的照片说：“委屈你了，跟着我没让你吃上一顿好饭，就连这么好的楼房你也没住上。” 清明节到了，她和女儿为他烧了些纸钱，希望他在天堂能过得好点，告诉他不用担心她们母女。那晚，她又梦见了他年轻时的模样，他对她说：“轻松过好你未来的生活吧。”她说：“好！”于是他模糊了样子，消失在她的梦境中。 早晨起床，看到窗外正下着喜人的春雨，连日来飞舞的黄沙暂时退避而去。她把自己收拾妥当，继续去上班。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她的心情也愉快了许多，她心里默默地对他说：“放心吧，我和女儿都会好好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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