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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佑八年（1093），米芾在雍丘县当县令。何薳的《春渚纪闻》和周紫芝《竹坡诗话》里说，这年发生了蝗灾，各县火焚土埋、想尽办法都没能把蝗虫捕尽。 米芾固然头大，他的邻县更是头大。 这个河南某县（《春渚纪闻》和《竹坡诗话》里没说是哪个邻县）的县尉办事不力，蝗虫越捕越多，县官甚是烦恼，心里想： “如果可以把蝗虫都驱赶到邻县去，本县就算清零了。” 这个县官是有多么糊涂，人可以从这个县驱赶到那个县，蝗灾也是可以从这个县转移到那个县的么？ 正常人当然不会这么糊涂。但这县官心里存了这个糊涂念头，偶尔听人说“我们县的蝗虫都是隔壁雍丘县赶过来的”，马上就相信了，遂给米芾发公文：“请你不要把蝗虫赶到我们县来！” 公文到时，米芾正在请客吃饭，草草瞄了一眼，笑得简直喘不上来气，遂在公文上题了一首诗寄将回去，说我这么颠都干不出如此荒唐的事。 蝗虫元是空飞物 , 天遣来为百姓灾。 本县若还驱得去 , 贵司却请打回来。 也不知道那河南某县的县官，后来有没有偷摸把蝗虫驱赶到邻县去。 据说真有个《捕蝗帖》。《捕蝗帖》米芾肯定写过，只不过现在流传下来的，疑是个赝品。
这个米芾是挺有意思的。 黄庭坚说米芾在扬州的时候，衣服穿得奇奇怪怪的，走在路上回头率超高。又有洁癖，因为把工作服洗破了还丢过官。给女儿挑女婿，挑中的是一个名“拂”字“去尘”的人——“一尘不染，这多干净！” 祟宁四年（1105），老而弥颠的米芾在濡须当官，将一块怪石请进官衙，恭恭敬敬地下拜道：“吾欲见石兄二十年矣!”——这是后世传说里米芾颠狂的最主要事迹，但他的颠，何止于此。  明 陈洪绶 米颠拜石图因为颠狂事迹太多，大概在祟宁五年（1106），礼部员外郎米芾被扫地出京城，出知淮阳军。 路上，米芾委委屈屈地给蔡京写信，说自己全家老小十余口人辛辛苦苦地挤在一只小船上，船上人是“这么这么多”，船是“这么这么小”——
据后来记载这事的蔡京之子蔡絛说，米芾为了说明“船是这么这么小”，就在行间画了一只二指大的小船，被“举室百指”挤爆了。 蔡京边读边笑——米芾被弹劾，正是因他太颠了。 后来蔡京给米芾打发了一笔路费，信也归了蔡絛收藏，可惜没有流传下来，使我们再也无法瞧瞧他画的那只二指大的小船。所幸还有一件《珊瑚帖》，可以瞧见这位业余插画家的画迹。
蔡絛是蔡京的第四子，他的大哥蔡攸同样见识过这位的颠。蔡攸曾在一艘不那么小的船上给米芾看过一幅东晋王衍的字帖，还没看完，米芾就把书帖往怀里一揣扒在船边边上，扬言“你不把这个帖送给我我现在就跳给你看”……蔡攸无法，只好从他。 但这样一个颠人，偏不承认自己颠。 米芾四十来岁时，苏轼在扬州组过一个饭局，饭吃到一半，米芾突然站起来，指着苏轼说：“大家都说我颠！你说句公道话！” 等待他的是苏轼简单的一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赵令畴《候鲭录》里记录了这个场景，让后人读来如在当场：
一个不晓得自己有多颠的人，是骨子里真的颠吧，如六朝人物，嘻笑痴怒里，自成风流，而终其一生，他未改其颠。 作者：任淡如 本文为菊斋原创重发。公号转载请联系我们开白授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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