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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婆 禹可如 今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是我“家婆”去世一周年纪念日。我一直想记录与她老人家相处的点点滴滴，已拖一年了，想想还是要写一下，否则连自己都会痴呆健忘。按江西人的称呼习惯老公的爸爸妈妈叫“家公家婆”，湖南的习惯叫“阿公阿婆”，我就按第二故乡的习惯称呼二位老人家吧。
家婆八十八周岁生日留念 听老公和兄弟姐妹及亲戚说过，家婆是一九三三年农历正月十一日生日，十八岁嫁入刘家做三儿媳妇（家公有兄弟五个姐妹二个），十九岁生下大儿子，直到三十八岁生下第七个小女儿，一生共生育七个孩子，没一个抛锚，四男三女个个健康成长成家立业，努力拼搏奋发向上，立足北上广做守法公民。 家婆在娘家排行老大，长大成家立业只有四个，唯一的一个小弟弟仅比她自己生的儿子大一岁，这种情况在过去比比皆是不足为奇。刘唐两家相距很近都在同一条街上，只差几个铺面而已。家公的父亲是工商业，家婆的父亲是富农，也算是门当户对，因嫁妆少出于刘家预料之外，所以她的公婆心里不愉快，往后的日子就有小鞋穿了，使之后来家婆生了一场大病，好在家公真诚老实不离不弃相伴一生。家婆身材瘦小，也没上过学堂，一字不识，却脑子活反应快，一生快活似神仙。我加入刘家时家婆五十五六岁，一身轻巧，走路似跑，一眨眼的功夫就到另外一个地方聊天去了。记得我怀小孩那年，家婆从哪里回家路上看到一棵李子树挂满了李子，爬上去摘了好多回来给我吃，后来我老公提醒妈妈以后不要爬树危险。家婆一贯来对生活自由随性，一日三餐随心所欲，生活要求不高解决温饱就知足。对儿女也没要求给她多少回报，她的口头禅：“家老”（赣南方言母亲的意思）不要你们操心，你们管好自己的家就可以了。她没文化不会说好听的话，心里却时刻牵挂着她的儿女，越是没要求越能得到更多回报。家公七十岁去世，家婆一个人走过将近二十一年，正是有孝顺的儿女才没有家婆孤独的晚年。在家公去世一周年后，老七小妹妹接母亲去广州她家，一住就是七年多，后来是大哥说要接母亲出来每个儿女家住一年。在东莞大妹妹家的时候因新房子地板太滑，不小心摔坏了股骨头，此后行动不便，加之年纪越来越老，后来又中风半身不遂，坐着躺着过了六年多走完她的人生。家婆摔跤之后大哥又决定：母亲在兄弟家住一年姐妹家住半年，工作忙的可委托兄弟代管，象征性付点代管费。家婆的养老金太少不能应付各种开支，大哥规定每个兄弟姐妹给母亲生活费得逐年增加，弟妹们二话没说听从大哥安排。家婆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是在护工和五个儿女的守护下安详地离开。
记得2009年国庆节后，家婆第一次来上海住在小儿子家，三个儿子住址离得近，大家经常去看她，大家子人围桌吃饭，老人家看到后人团结友爱很高兴，经常与儿子们一起喝起小酒。老人家八十大寿那年兄弟姐妹商量给老母亲办寿酒，邀请湖南老家亲戚来上海聚聚，也看看国际大都市。二十几个亲戚一路辛苦来到老人家身边，都是家婆同辈亲人有晚辈陪同来，老人家非常开心，乐呵呵聊个不停，恨不得把几十年的离别话全部聊完。老家亲戚们也开心，吃住酒店五六天，陪游黄浦江两岸，费用全包并负责往返机票火车卧铺票，这也是让老人家有机会与年轻时候的亲戚聊天，以了晚年心意我与家婆住一起的时间不多，第一次是帮我带女儿有四五个月吧。记得当时家公和我老公多次请她来帮忙带孩子，总是说服不动，后来家公与我说还得你自己请，我便按家公的意思写一封信由家公带回去读给她听，还真有效，果然答应来了，直到春节大家一起回去过节。当时女儿十个月大，借此机会女儿断奶留在家婆那里，一周后我们就接回女儿。后来兄弟调侃说我的面子最大妈妈只给我带过小孩。家婆晚年轮流养老，长时间的又一起住过四次。 都说婆媳关系是攻克不了的千古难题，此话对错各半吧。我与家婆也有过小摩擦，她是爱子有加胳膊往里拐的人，我又看不惯，有时真真假假会说说她。记得有一次周末我在电脑上玩翻扑克牌，叫老公给我削苹果，家婆看到了说我是地主婆要别人侍候。我没在意笑着回复她：我也给他削过，你要吃我给你削……她又啰嗦一大堆，我还是一边玩牌漫不经心的回她：你舍不得儿子就不要给他讨老婆呀，守着你陪着你抱着你。她立马回复：是呀小时候我抱，现在是你抱了，你要照顾他。我忍俊不禁忘了火气笑死了，心想老太太这么反应快还说出如此幽默的话，说得我无言以对。 记得是2012年上半年，家婆又在我家住。有个周末本来是高高兴兴迎接小妹妹从广州来看妈妈，我们俩分工做准备，老公去买菜，我在家搞卫生，家婆起床后看我在擦地板就横眼看着我，嘴里唠叨：尼起尽味（自以为是的意思）赚几千块钱有么子了不起…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后我们就争辩了。后来我老公说前二天他带母亲去了世纪大道地铁站那边玩，告诉母亲我在前面那栋高楼里上班…我估计是这个原因吧。从那以后我醒悟：与老人家相处以及与所有老人家打交道，都不要计较和在乎他（她）们说的话，当作他（她）们在自言自语或是在讲故事，否则都是晚辈的错，麻烦更多。其实我感觉家婆对我还是比较迁就的，曾与他儿子聊天，说四个媳妇中我的心最善良对人真心，长得还可以人也不蠢（这只是家婆的看法而已），就是性格直爽脾气急躁。她以前还要儿子与我说生二胎奖励一万元，这钱对她而言挺多的，计划生育国策时期谁敢违法。她有时与我聊天，说一些不应该与媳妇说的话，说我妯娌的、说她女儿女婿的，估计一样会与其他妯娌及女儿说我哩，其实她说过就忘记了，聊天谈资而已。她从来不说儿子的不好，我有时候与她说笑，要她说说每个儿子各有什么缺点，她的回答又让我意外：我的崽都是老实人吃亏最多了，搞（赢）不过别人的，还好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张“有饭恰”的脸…并一一罗列出来。有时候她女儿给她买的衣服觉得太花，就问我要不要，我穿过她一件衣服一条裙子至今都在，她去世后我又挑了一件衣服做留念，现在带到女儿这里穿，让家婆一路保佑我们健康平安。还果真有灵，异国他乡我梦见过家婆，在梦里她依旧对我“不友好”横着脸嘟噜着什么。 尽管家婆不是能干的人，但她却从不休息，在家这个捯饬那个搬搬，到最后腰酸背痛却依旧不到位，家公经常帮忙收拾残局。她一辈子嘴巴多爱啰嗦，媳妇女婿都受过她的说教。记得有一年她住小女儿家，女婿周末回家看到过夜的稀饭顺手就倒掉，她知道后不高兴开始啰嗦了：为什么要倒掉我还要吃的，你当官有什么了不起浪费粮食，我要回去啦，送我回去…还坐在16层封闭的窗台上看风景不肯下来，小妹夫劝说不动吓得只好打电话给我老公汇报情况。
家婆没读书没文化，但明事理顾大局。听兄弟姐妹说，当年奶奶去世时，五叔快三十岁了还没成家，跪在母亲的灵柩前嚎啕大哭不肯离去，家婆上前劝说，你放心讨老婆的钱我全部给你出。后来家婆履行承诺给五叔三百元，上世纪七十年代三百元不是小数字，更何况有七个小孩的矿山家庭。正是这三百元五叔娶回了现在的五婶，身材高大治家有方，生育一女二儿个个家庭幸福。再后来五叔晚年的时候与我聊天很感概地说：我一辈子最要感谢的人就是“三嫂”…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全国人民都是饥饿难忍，家公家婆把湖南奶奶及五叔接到江西住，那时候矿山总比农村好一些。也接外公去过江西，还帮过四叔领养小孩并抚养一段时间。家婆一辈子都牵挂自己的小弟弟，经常叮嘱儿女们多帮帮小舅舅。我与家婆三十三年多的接触，尽管有过小摩擦，看到她晚年不能自理不能说话的样子，心里很酸楚觉得很可怜，之前所有的看不惯都烟消云散。也很凄凉很感概，无论是叱咤风云人物还是平民百姓，在病魔面前谁都一样弱不胜衣，手无缚鸡之力，像物品一样任人摆弄。有时看到她躺在床上睁开眼睛看天花板，就去她床边与她说话，聊她喜欢的事、过去的事，用湖南家乡土话唤醒她的记忆，叫她再与我争辩…她不能说话心里很清楚，伸手摸摸我，嘴里嘟嘟啥。看到我与她儿子一起给她洗澡，开始怕丑用可以动的一只手遮住，我说儿子是你生的有什么丑，后来就自然了，看着我脸带愉悦的样子嘴巴在动，可能在说表示感谢吧。
家婆一生“齐天大圣”的秉性、心地善良的柔性、生活简单的随性、待人接物的爽性、吃苦耐劳的韧性，总之她是对生活没奢求、对他人没要求的性格。正是这样的性格拥有了她一生的福气，伴侣的宽容、儿女的孝顺、孙辈们的爱戴、邻里间的口碑，成就了她老人家幸福的一生。在她老人家去世后的一年里，一个孙子光荣退伍转行深造，一个孙子考上本科，一个外孙女本科留学英国，一个孙媳妇怀上三胎男孩，一个孙女生下二胎男孩，更巧的是在家婆忌日出生，儿女们都归功于母亲九泉有灵。命好之人百年之后都“功不可没”点赞愿家婆在九泉之下安息，来世安康永无痛苦，再做有福之人，像“太婆”（刘家信奉的祖先）一样有灵护佑后辈，福泽绵长子孙繁茂，千秋万代兴旺发达。
作者简介：禹可如 网名不可如此 祖籍湖南邵东，常驻上海，现旅居新泽西。退休前从事教育和档案工作，没有写作天赋，仅因热爱，乐意用质朴乡音诠释生活点滴，传达有温度有情怀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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