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可能是2022年，最令人心碎的噩耗—— 11月初，94版《三国演义》关羽扮演者陆树铭刚因心梗刚过世； 25日，同版《三国》张飞的扮演者李靖飞昨夜病逝的消息再次传来。 “三弟去找二哥了。”  李靖飞生前面向大众的最后一段视频，可能就是二哥陆树铭逝世后网友在养老院里拍摄的那段。 视频中他如配文般“骨瘦如柴”，身上青色的毛绒衣也尽是脏污斑驳。   再不见昔日手绰蛇矛、立马桥上，大喝“张翼德在此”豹头环眼的三爷模样。   94版《三国》，是无数人心目中的经典老剧，各个演员都能称得上一句“老戏骨”。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如它的片头曲《滚滚长江东逝水》中所唱，浪花早已淘尽英雄。 出演过94版《三国演义》的老戏骨们，算上李靖飞已经故去了29位，让人唏嘘世事无常。   当年这部剧历时3年、耗费巨资1.7亿元，动用群众演员达到了40余万人次，甚至还动用了五个导演各自分拍，可以说是绝对的大制作。 然而，成就了一代传奇电视剧后，演员们的境遇却各有不同。 最走红的是扮演诸葛亮的唐国强，“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谁能想到竟成了90后、00后的常用表情包。   反而戏份最关键的“刘关张”桃园结义三人兄弟组合，却在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无戏可拍。 但三兄弟之间的感情也从戏里走到了戏外，成就了一段感人至深的佳话。  刘关张，剧组里“桃园结义” 说到三国演义，桃园结义必是百看不厌、无法跳过的片段。 无论是关羽的极高“择木之禽，得其良木；择主之臣，得遇明主”，还是张飞那句有点好笑的“俺也一样”。 伴着大哥刘备的一声声“二弟、三弟”，三人相视环顾、互相抱拳，无需多言唯有泪千行。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小说里写道，三人从此连睡觉都要躺在一起。 不是亲兄弟，但可以义结金兰成为手足。 那时候选演员，尽是高要求严标准。进组之前，三位都是话剧团的演员。 演刘备的孙彦军曾经是大庆油田的工人。 因为油田要演话剧《年轻的一代》，抽调到了这个年轻人。 可他当时哪会什么表演？10岁丧父、18岁丧母，孙彦军之前的日子太苦，一心只为生活。 进入话剧团后，他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个陌生的地方，爱上了在舞台上的感觉。 靠着自己的努力和万分热爱，学专业、参加考试，孙彦军成功从一个表演小白进阶成了专业演员。 正因如此，他非常珍惜自己出演的每一个角色。 可命运有时就是这样，喜欢跟人开玩笑。 当央视《三国》剧组找上他，比起没那么出彩的刘备，孙彦军更偏爱“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霸气主公曹操，可他还是将大哥刘备演进了人们的内心。 大汉昭烈帝，不怒自威，君子端方、天子威仪。 二哥关羽陆树铭来自西安话剧院，是个十足的文艺青年。 在演话剧之前，他想过唱京剧、当过篮球职业运动员、做过航天摄影师，最后来到了西安话剧院成为了话剧演员。 年轻时的陆树铭，浓眉大眼潇洒帅气。话剧院很多女生都喜欢他，他也因此走过一些岔路—— 婚前同居，被话剧院禁止当演员，只能打扫卫生、烧锅炉； 去朋友的舅舅家跳舞，被认为“作风不良”，还因此坐了一年多的牢。 在如今看来，根本没什么，但在过去这样的陆树铭算是很难走演员这条路了。 好在他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也就是当时曾任西安话剧院演员队副队长的郭达——当初话剧院陆树铭也是陪妹妹面试被郭达发掘的。 所以在《三国》剧组招演员时，当时已经因为春晚出名的郭达，向央视推荐了陆树铭。 王扶林见到试完妆的陆树铭，心中就已经定下了他。 性格直来直去的陆树铭，在进组后因为爱人生孩子，请假出组。 被人谣传说他沉迷打麻将不来演戏，差点角色也被替掉。 虽然多有波折，但就像王扶林评价他那句：“演活了关公，至少50年无人能超越。” 义气千秋、义薄云天，还得看关二爷。扮相一出，陆树铭俨然关羽本人。 三弟李靖飞，则是河北话剧团的演员。 相比导演找上门和贵人介绍，李靖飞有点特殊，他直接上门来了个毛遂自荐——颇有几分张飞的莽撞魄力。 一张口，他便自称：“我乃燕人李靖飞。” 因为和张飞同是河北人，他天然地带上了历史乡缘标签； 他的标志性圆脸，也让他在一众演员中脱颖而出； 几个眼神怒目圆睁，李靖飞让王扶林看到了自己的张飞气质。 在接下来的两段试戏中，李靖飞更是抓准机会展现自己的演技—— 不只有敢烧诸葛草芦的勇气，更是有下跪给关羽认错时的至情至深。 两段戏过后，燕人张翼德已经非他莫属。 或许这种“莽”，和李靖飞早期的经历也不无关系。他曾经是体育生，专业是田径，算是半个“粗人”。 因为电影《破袭战》要找能吃苦的演员，就这样寻觅到了在体育队训练中的李靖飞。 自此，也就悄然改变了这个年轻人的命运。 总之，因缘际会。三个年轻人，就此在剧组相遇了。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演戏不是开玩笑，尤其是央视《三国》的这种大制作。 三个人为了演好这部经典，吃了不少苦头—— 大哥孙彦军演的刘备，极尽德仁、哭出江山，拿手演技自然就是“哭”。 他曾哭到晕倒、哭到无泪而流，后期只能凭借眼药水继续保持状态。 用孙彦军自己的话来说，是“带着血与泪”演完了整部剧。 陆树铭则从吊眼开始，就没有放下过眼边的乳胶与纱布。 如此一来，眼角柔嫩的皮肤哪能受得了？但他甘愿为演好关二爷“毁容”。 冬天拍摄时，室外气温骤降至零下30多度。 连摄影机这种机械的摆动都受影响的情况下，陆树铭却跪在雪地里坚持拍摄完成，毫无怨言。 李靖飞同样先“累”在眼睛—— 为了演出张翼德的那双怒目，连续三年他都没有停止过瞪眼。 因为武戏很多，跟着骑马教练学习的他，多次从马背跌落，有一次直接当场摔成了脑震荡和骨折。 在剧组中，李靖飞父亲离世的噩耗传来时，他化悲愤为动力，仍旧敬业地完成了拍摄。 彼此都极其敬业，互相尊重。刘关张三兄弟在组里的生活，有苦亦有甜。 在40度的高温中，大家都戴着闷热的头套，穿着层层叠叠的长衫，孙彦军大骂过自此不拍古装戏。 因为戏酬不高，加上拍摄场地位置偏远，饿肚子是时有的事。三人有次在演戏空余时间，饿到不行，决定一起去附近的农田里偷玉米。 孙彦军上《艺术人生》时，聊到了当时三人一起“拉帮结派”闯祸的这段趣事： 被农户发现后，学田径的李靖飞跑得飞快。 陆树铭紧随其后，只剩下了自己被留在原地。 当时的他，尴尬到脚趾抓地： “我也想把钱付给农民，但兜里摸不出一分钱。” 窘迫也好，吃苦也罢。 在笑与泪中，剧演完了，三人也结下了深厚的感情。 3年后，三人共同出演了古装电视剧《孙武》。2011年，三人还共同出演了古装神话剧《香山奇缘》。 尽管如此，三人的人生走向却大有不同。 凭借刘备的出色演技，大哥孙彦军接到了《反贪局长》《刺杀汪精卫》等多部戏。 不仅成为了国家一级演员，还当上了中国青年艺术剧院副院长。可他非常低调，不仅没将赚来的钱购置豪车豪宅，反而将钱尽数补贴给了兄弟姐妹。 或许是年少丧父丧母的经历，让他体会过贫困的滋味。 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每天骑着电动车上下班。可生活并没有善待他—— 香港亚视前总裁邀请他当艺术学校校长的创业骗局，最后对方卷光所有钱跑路、留下一堆学生给孙彦军。 因为办学要去偏远的小地方，女友也不支持，选择和孙彦军分手。 一场意外的大火，更是将孙彦军家里的东西几乎烧了个精光…… 但他不仅没有被打倒，反而咬紧了牙将学校办了起来，并下定决心如果学生们考不好就投湖。 娱乐圈少了一个好明星，教育界却多出了一位好老师。 二哥陆树铭则因为关羽的角色过于深入人心，很难接到更多不同的角色。 即便是在《水浒传》开拍时，他鼓足勇气毛遂自荐，仍然被婉拒。 因为他的长相太正派，走不出关羽这个经典形象，很久都无戏可拍。 直到刘镇伟给《大话西游》的牛魔王选角时，陆树铭才在程小东的推荐下进组。 不仅每天特效化妆就得4-5小时，还得经常吊威亚、补妆，加上听不懂粤语、剧本总是前一天写好才送到，陆树铭拍戏期间因为熬夜双眼通红。 这个扮相，虽然打开了他的戏路，但也将他的脸蒙了个严严实实。他还和周星驰也产生了些许摩擦—— 因为周星驰常常推翻重拍，粤语让自己难以招架，动辄大风一来自己又要花很久的时间补妆…… 陆树铭眼里，周星驰是在耍大牌。他不愿再提这段拍摄经历，更不愿在电影结束附上自己的名字。 敢言如他，也因此得罪了很多人。 于是陆树铭从此“将计就计”，只延续自己的关羽角色。 刘关张，一辈子 而三弟李靖飞，就远没有两位哥哥顺利了。 虽然后续他出演了不少戏，但三次脑梗让李靖飞彻底告别了自己的演艺职业。 和妻子离婚，女儿跟着妻子去了国外，以及脑出血引发的瘫痪，都让李靖飞陷入贫病交加的境地。 在陆树铭知道后，这一切才有了转机—— 陆树铭约来大哥，来了一次三兄弟重逢。言语间，他看出了李靖飞已然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但陆树铭没有放弃三弟。他不仅给三弟找来了中医理疗专家，全身上下进行了详细的体检。 他还凭借自己的关系，找到了西安的敬老院，将已经瘫痪的李靖飞接到了那里扎针、居住，并且不断帮李靖飞筹款照顾他。 他主动联系李靖飞的前妻，告诉她三弟的情况，并且请求她和女儿多对三弟提供关心和帮助。 李靖飞这才有了生机，在三国剧组重聚的时候，他甚至还能张嘴说出“朋友们好”。 陆树铭说，李靖飞通过扎针理疗，当时已经可以短暂跑步。 只是外界很少有人知道这一切。 大家只看到陆树铭常常活跃于到处走穴，凭借着自己的关公形象四处刷脸—— 不仅大肆张扬收徒弟成立“陆家班”，甚至开始代言游戏、演网络烂剧。 质疑的声音四起，舆论一边倒骂陆树铭晚节不保、见钱眼开。 但陆树铭从不回应。他和自己成立的“陆家班”，继续活跃于各大商演场所。 一旦公益需要，他们则不收一分钱。 不仅如此，陆树铭还常常在生活中给各种困难人群提供帮助。 直播助农、抗灾捐款…… 对于自己长大的陕西，陆树铭时刻都在为家乡代言。 陆树铭将关公身上的忠义仁勇，背到了戏外。 他就此照顾着三弟，直到去世前仍在努力工作。 在陆树铭去世后，身边的人都选择将这个消息暂时保密，不告诉躺在病床上的李靖飞。 可自己的好哥哥无论多忙都会来看自己，这么多天一直没有消息，或许李靖飞已经猜到了。 所以，在知道真相后李靖飞一心求死。在连续身体情况不好后，11月24日晚医治无效离世。 关张接连离世，三个人的命运，像极了《三国》里的情节—— 关羽败走麦城，死于东吴吕蒙之手。 张飞着急替二哥报仇，结果死在了自己麾下的范疆与张达之手。 剩刘备一人，悲痛欲绝发起了《三国》里的最后一场大战，对战东吴惨败后，含恨而死。 现实版“关张之死”，唯留下了孙彦军一人。 他发出感叹： “一直不敢相信预感的事会成真。此时已无更多的语言表达什么了。” 或许，只有他知道，那个清清白白、忠义仁心的陆树铭，和被疾病折磨、莽勇背后脆弱的李靖飞。 二哥和三弟也会为世间仍有理解他们的人感到欣慰。 世间也许会有千千万万个关羽张飞、陆树铭与李靖飞。 但无论他们叫什么、如何遇见，重要的是人与人之间这份纯净、亲如手足般的感情。 在这个时代，试问有几人能做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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