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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三年,《长安十二时辰2》立项开拍，笔者遂翻出第一部鸳梦重温。当年观感不错，虽然也有些许遗憾，但不妨碍本剧是近年来少有的尽量还原大唐风貌的诚意之作。二刷依旧常看常新，从本篇开始开启一个新的系列，选几个有意思的点聊聊，温故而知新。  本篇说说大唐坊市制度 《十二》中，靖安司司丞李泌在给借调死囚张小敬介绍时，曾感慨“再也没有比长安更伟大的城市”。伟大与否的个人标准不同，结论有异。但大，却是实打实的大！ 长安之大 唐长安城周长35.56公里，面积约87.27平方公里，是现在西安城墙内面积的9.7倍，汉长安的2.4倍，元大都的1.7倍，明清北京的1.4倍，还是古代罗马的7倍，君士坦丁堡的7倍，巴格达的6.2倍。唐长安为彼时世界最大最繁荣的城市。  长安布局严谨，结构对称。外城四面各有三个城门，纵贯南北的 朱雀大街是一条标准的中轴线，衔接宫城的承天门、皇城的朱雀门和外城的明德门，把长安分成了对称的东西两县。东城万年县下辖53坊及东市，西城长安县下辖55坊加西市。城内南北大街11条，东西大街14条，把居民住宅区划分成 一百零八 坊。白居易有诗赞曰”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唐大明宫建筑群复原模型 长安城由外郭城、宫城、皇城三部分构成。宫城位于廓城北部中央，中部为太极宫，正殿为太极殿。东为太子东宫，西为宫人掖庭。皇城接宫城之南，左宗庙，右社稷，并设有中央衙署及附属机构。后来，太宗始建大明宫，玄宗又把临淄王浅邸扩建成兴庆宫，三座宫殿合称“ 三内”。城内有四条沟渠提供生活和环境用水。城东南角有一座芙蓉园，中有曲江池。  唐长安有上百万的居住人口，分布情况概括起来就是“ 南虚北实，东贵西富“。仅外国的商人、使者、留学生（僧）等总数即不下三万。与唐通使的国家及地区多达300余个。大唐的思想文化、政治制度、艺术科技、服饰饮食等传播至世界各地。长安作为陆地和海上丝绸之路的中心，西方文化至此再创造后又辗转传至东方诸国。长安成为全球资源的集散地，世界首屈一指的国际化大都会。 坊市制度 坊也称里坊，是中国古代城市最基本的组织单元，是城市人口集中居住区，有上千年历史。 坊者，防也。其最早见于北魏平城，继而用于北魏洛阳、东魏邺城，是北方游牧与汉地农耕结合的产物。封闭式管理有助于内统外御，是坞壁堡垒的衍化形式。城堡的安防理念与城市规划结合，就出现了“坊”。  与现代城市街区不同，坊的四面围墙。坊内有“十字街”，通往东南西北四个坊门。唐代政府规定，只有三品以上官宦或“坊内三绝”（门第、才德、文学）者可以向坊外临街开门，余者一律向坊内开门。且对住宅大小有所限制，文宗“营缮令”从房屋的间数、架数和屋顶装饰等住宅规范来表达门户高低。下级官吏或平民商贾即便有钱也不可僭越。贵族及文武官员住宅豪奢，最重要的特点就是大（长安特色）。 注：1唐亩=581平方米   《旧唐书官职志》载：“百户为里，五里为乡。两京及州县之郭内，分为坊，郊外为村。里及坊村皆有正，以司督察。”坊正掌管坊门管理，每日日落后坊门关闭，是为宵禁。而每年有三天取消，十二时辰内坊门大开，为上元节全城狂欢所用。出现“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衢”的盛景。此乃《十二》的事件背景和前提，也是全城搜捕狼卫的紧要关口。  坊内的户籍及邻里纠纷，也归坊正管理，类似街道办；基层治安由县尉下辖的不良[gf]200d[/gf]人负责，类似公安局；再上一级归属京兆府，也就是首都市政府。《十二》中，张小敬以前在万年县做了九年不良帅，相当于区刑侦大队长。而他在怀远坊缉狼也即刻遣姚汝能寻坊正问话并索要籍册查验。 另外，与《十二》剧中所呈现的不同，唐代 坊间并不设置望楼。但东西市的旗亭市楼与望楼部分作用接近。除开闭市报时外，兼有瞭望、缉盗功能，类似后期的钟、鼓楼。长安地势东南高西北低，高地多为官衙、王宅、寺观所据。坊墙不高，登高窥视，妨害贵人隐私，故望楼不便。在城门、坊角等处安置守备巡逻的武侯，定时监控的同时往来传信。  坊者，方也。隋唐长安，反映了中国特色的宇宙观与堪舆文化。它是被隋代将作大匠宇文恺设计出来的“宇宙中心”。城市选址龙首原，原上起伏的六道高岗被看作是《易经》中 乾卦六爻。乾卦象征着天地中的天，阴阳中的阳（意为龙）。整座城市围绕天子的宫城和皇城展开，其位置对应着北极星（帝星）。皇城、宫城两侧的三列坊，每列坊自北而南有十三坊，象征一年十二个月和闰月；皇城以南的四坊象征四季，每列自北向南有九坊则象征《周礼》中“ 王城九逵”之制。  “网格化”是最易科学管理并有效控制城市治安的形式。《十二》中，李泌和张小敬，一内一外，利用长安舆图、沙盘精确定位，望楼系统同步信息，即可实现指挥部和现场的密切合作。所以唐代严禁民间交易、私藏长安舆图。白居易诗云苏州“七堰八门六十坊”。遗憾的是，除东西两京外，其他城市坊墙已不存。 新疆吐鲁番交河古城（唐代高昌郡）还存有坊墙遗迹。此外， 日本的平城京和平安京、渤海国上京龙泉府、 新罗王都庆州城都高仿了唐长安的规划结构。  唐代后期经常有人在街上违章搭建，侵占和破坏了坊墙；随着经济增长，封闭的市场也不再满足时代需求，街市、桥市应运而生，甚至出现了“夜市”。最终，坊市被街巷取代，宵禁制度也名存实亡。北宋汴京沿街开店，每天都似上元节般繁荣。而此类型的城市格局，也延续至今。 宋张择端《清明上河图》 最后简述下《十二》中出镜的长安各坊市 东市贵、西市富。两市分属万年县和长安县，占长安面积的2.2%。各有横纵四条坊道，形成“井”型九大街区。商户入市按照“九市开场，货别隧分”的行规，经营同类商品的店铺聚集在同一街区。两市四周各置两门（过龙槛），且较寻常坊门更宽，方便辎重进出。开闭市时间有严格规定。《唐六典》称：“凡市以日午，击鼓三百声而众以会；日入前七刻，击钲三百声众以散。”《十二》中的第一场戏，就以巳正西市开门为起点；而这十二时辰也以翌日西市开门前圣人获救结束。 玄宗时，为杜绝权贵在两市兴建店铺，与民争利，规定两市月租不得超500文，同时，官办店铺或馆舍不得开设在两市。另外分设市署和平准局，保证交易公平和物价稳定。日本僧人圆仁于《入唐求法巡礼行一记》记述：”会昌三年六月二十七日“夜三更，东市失火，烧东市曹门以西二十四行四千余家，官私财物、金银、绢药等总烧尽。”足见两市商户和商品之多“。 遵照“刑人于市”惯例，东西市承接了公示刑场的职责，分别位于“狗脊岭”和“独柳树”，成为震慑和打击犯罪的公示牌。《十二》中，东宫卫率姚汝能就反复提及家父被斩于西市大柳树下，他必须重振家业…… 东市之贵 皇城居长安北侧正中，而大明宫及兴庆宫位置偏东。百官为上朝便捷，即扎堆在 平康、宣阳、亲仁等坊购房置宅，形成高档的勋贵住宅区。东市近春明门，是长安和中原各道府联系的重要门户。 吏部选院、礼部南院以及国子监等机构，也与东市相邻。有唐一代“举子、新及第进士、三司幕府但未通朝籍、未直馆殿者，咸可就诣。”学子赴京赶考，自然惠及东市。在本地和外来客流的影响下，东市服务业异常发达。平康坊的青楼街和崇仁坊的旅馆街都为长安之最。这里无论商品还是消费层次都趋向高端。《十二》中，上元节拔灯斗彩，许合子的彩车即与对家在东市门前相遇，占道比试把腿着驰援张小敬的崔器迷得失了魂魄，几乎不曾贻误了战机。 兴庆宫 是玄宗浅邸，登基后大规模扩建，为长安城三大内之一，称为“南内”。玄宗携杨贵妃常年居于此处，是开元天宝年间的中国政治中心所在地。安史之乱后，成为太上皇或太后闲居之所。《十二》中，上元节的太上玄元灯楼即在兴庆宫南广场点燃，而此前圣人在花萼相辉楼内大酺群臣，并赐宴各国使臣。萧规也于此处带领蚍蜉痛打并掳走玄宗。顺便提一嘴，玄宗最亲近的两位将军，高力士和陈玄礼分别居住在紧邻兴庆宫的 兴宁坊和长乐坊，方便伺候一辈子。 平康坊位于皇城外东南，紧邻东市，居于城北中心地区，坊中多达官显贵宅第。如褚遂良宅、李林甫宅等。《十二》中檀棋冒用右相李林甫仆从身份，用的就是“居平康”的身份牌。 平康坊入北门东回有 三曲，为妓女聚居之处，且高低有别。五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载，“长安有平康坊，妓女所居之地，京都侠少萃集于此，兼每年新进士，以红牋名纸游谒其中。”故时人称此处为“风流薮泽”之地。《十二》中葛老的地下情报网络就设在平康坊，且训练了许多一流歌舞妓人利用风月应酬各色人等的便利，刺探交易情报。 有趣的是，坊内设有十余个驻京 进奏院。各道府选址此处或崇仁、永兴、宣阳几坊，无不瞧中了其地段要冲。采买交易、结交显贵、刺探情报三位一体的便利。进奏院带来的大量财富及其所开“飞钱”兑换业务，使东市及周围诸坊更加繁荣，“昼夜喧呼，灯火不绝，京中诸坊，莫之与比”。 宣平坊靠近东市，为王公大臣宅邸聚集区。此处地势较高，属 乐游原的一部分，是登高览胜之地。“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等无数千古名篇描写的均是此处。《十二》中的贺知章府位于宣平坊。而南面紧邻的 升平坊内有 东宫药园，也暗指了贺府内军中背景的典药官身份。此处故布疑阵，精妙！而再南行两坊即是狼卫藏身的 修政坊，也是闻染诱拐王蕴秀之处。 西市之富 素有“金市”之称，足见其富庶。其靠近金光门，西域胡人聚居，成为“西市胡”。其中既有朝贡未归的胡客，也有从事贸易的胡商，具有异域特色的珠宝店、酒食肆、邸店等集中于此。祅寺（ 怀远坊）、大秦景寺（ 义宁坊）也相继在西市周边群坊出现。《大唐新语》载，贞观年间，金城坊捕曾抓捕胡贼而不得，因为“有胡着汉帽，汉着胡帽”，根本无法分清。足见国际化程度之高。 西市的热闹，不仅靠“西市胡”，也靠本地商贩。《长安志》坦承：“商贾所凑，多归西市”“长安县所领四万余户，比万年为多，浮寄流寓，不可胜计。”就商业氛围而言，西市明显盛于东市。 《十二》中借婢女檀棋之口对靖安司选址有所详述：“当初靖安司草创之时，地点几经改移，最后定在了 光德坊，同坊还有 京兆府便于案牍调阅，西邻西市可以监控胡商，北接皇城随时联络宫中，东临朱雀大街便于调动兵力。在这里坐镇公子方才能掌握大局，指挥机宜。”逻辑清晰、思维缜密，此处落位着实便宜。 当然靖安司是小说虚构的治安机构，而剧集又进行了二创。说靖安司用的是 孙思邈旧宅，且有密道联通隔壁 景龙观，太子李亨与其拥趸常密会于彼处。实际上书中设定光德坊四角皆为佛寺，靖安司隔壁实为东北角的 慈悲寺。当然景龙观作为历史上太子内兄韦坚密会边将皇甫惟明的所在，实际上在毗邻东市的 崇仁坊。而皇甫惟明时任河西节度使，河西留后院也在崇仁坊。凡此种种，显见更为合理。推测剧集为了突出李泌的道教背景，所以特意选用景龙观套慈悲寺身份，靖安司中随处可见的道君法身及道童出入接引，也就顺理成章了。 昌明坊近南城外廓城边缘，贫民杂居，人烟稀少。《十二》中，萧规在此选址提炼石脂，一方面此处无望楼监控，避人耳目；另一方面其紧邻安化门，便于逃遁。且在坊墙上私开门宅门的这样违法之事居然都无人纠察，足见治安之松懈。 另外，《十二》中张小敬怒杀上司及雄火帮三十四人，就是因为后者以圈地兴建小勃律使馆为由，抢占 安业坊民房并谋害了第八团战友闻无忌。罪魁永王出场在 靖善坊打马球。而为虎作伥的元载时为大理寺评事住在 安仁坊内。此三坊毗邻一处，应都属雄火帮势力范围。且靖善坊内有大兴善寺，《十二》中有张小敬胁迫永王于其母供奉灵前起誓不扰闻氏父女的情节，应于此处。 本文为原创内容，转发请联系本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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