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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巢记(20)

 老魏的新视界 2022-11-29 发布于甘肃

重新步入乡土,虽然只是周末有空来住两天,乡村的环境毕竟与城市有别。城市各居一室,老死不相往来。而乡土却截然不同,阔地高天,绿水青山,浓荫蔽树,民风淳朴。街头巷尾碰见的不是远亲就是近邻。在这样的环境里,我感受到了多年未有的亲切和宽松。

在村里呆的时间长了,不停往返于城乡之间,明显感到时代的巨变。虽然城乡已经深度融合,但乡村与城市的交融还是单向的,人口大量向城市流动,乡村空心化现象非常严重。对于城市化,我是直接的受益者。但有一种矛盾的心态是,我希望广大的村民都能过上幸福生活,人口可以在城乡之间有序流动。同时又希望我们的乡土不要凋敝,依然欣欣向荣。因为不论城乡,都是我们热爱的土地,这一片土地也一定是热爱我们的。
奔走于城乡之间,了解的东西多了,才发现这些年,时代在发生巨变,我的家乡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1998年,福利分房时代结束,商品房时代来临。土地财政,十年房地产黄金期,国家经济开始高速增长。步入新世纪,席卷而至的房地产开发大潮中,开发商看上了家乡这片黄河之畔的秀美土地,万亩梨园成了商品房开发最具吸引力的潜在价值。
走进了家乡,黄河边两三千亩的河滩地成为了房地产开发的热土。水岸住宅,托斯卡那风格别墅的广告立在显眼的天水路高速路口。林隐天下的霸气名称向世人宣扬着别墅的价值。

这些开发房产的河滩地与古梨园紧邻,原来有很多名称,例如麦滩、大坝尖、二道坝、新建地等等,都在见证着曾经的历史。上一道高坎,就是有600年历史的古梨园,里面至今还生长着四五百年的古梨树。而在高坎的下面,是家乡人与黄河争地,平填出来的河滩地。这些河滩地在上世纪七十年代还经常被河水淹没,每年汛期黄河暴涨,这些河滩地就成为了汪水坑。这里也是曾经的河道,几百年前,人们就在河道里建水车,提灌引水,种植梨园。后来黄河上游建设水电站,河水被有效控制,每年汛期,淹没的河滩地就少了。再后来,原来由当地村民建设的河坝重新修建,河滩地全部变为良田,造福家乡百姓。

《梨殇》砍伐的古树根前愁容满面的老人(拍摄于2012年左右)魏清河摄影

2012年的一天,我走进梨园,看到路边有人在砍伐一棵三四百年的梨树。走近了解方知,这棵树好几年没人管理,已经枯死了。
看着那棵被锯断的老梨树一段段横卧在地,树茬如铮铮白骨,心里真不是滋味。说实话,我生在梨园,经常看到的是挺拔茂盛粗壮的梨树,玉树临风,生机勃勃,有些仅一个树枝就比人腰粗。家乡人熟悉这些老梨,和它朝夕相伴,像亲人朋友一样。甚至于都知道某个园子长着的古梨树,是棵冬果还是香水或者吊蛋子什么的,有着怎样的身姿,还给它们起了绰号。
有些粗大的梨树枝从人家的房子里伸过去,果农舍不得砍去,就在土墙上留一个洞,让梨树从墙上长出去,成了一道别致的风景。现在这么古老的梨树横尸在地,每个果农都会难过。这三四百年的古梨树,细密的年轮镌刻着曾经的岁月,一圈圈多得数不清,那是几十辈家乡人的心血凝结,但是现在,它将变成一堆木柴,在这个世界消失。
一位路过的白发苍苍的老人告诉我:
“这棵树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很老了,我爷爷在的时候就说过,这棵树已经有三百多岁了。现在分田到户了,个人的树个人管。青年人出去打工了,家里的老人拿不动梯,上不去树了。一棵老果树,三四年没人浇水打药操心,就让介壳虫吃死了,没办法呀。”
“老梨树是先人留下的宝贝,啥时候都不能砍呀。过去日子再困难,先人们也不会砍树。大荒年时,种地的人没粮了,到处要饭,我们有这几个果蛋子,饿不死呀!”

听着老人的诉说,看着他含泪的眼神,我也满是伤感。

我走进梨园深处,才发现无人管理的梨园不少,隍城渠边,一片梨园荒芜了已有好些年,梨树虽然还没死,但已经变成黑色,树上的介壳虫和梨木虱已把老梨树糟蹋得不成样子。家乡数十代人视为珍宝的老梨园沦落到此,实在令人揪心。更让人震惊的是,有几十棵家乡最老的梨树被砍伐后,粗大的树根弃之街头,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小脚的老太太站在这些老树根前,面露愁容,欲哭无泪。我理解作者记录这一场景的时刻是一种怎样的心境,他为这幅照片起名《梨殇》。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什川人,一个古梨树养育的儿女,一个媒体人,看到这样的场景,痛心疾首,五味杂陈……

人类创造文明,又为什么要消灭文明。家乡人珍爱的古梨园,人人敬重的古老沧桑的老梨树,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我们的老天把式看了,又会做何感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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