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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古道.云上稻乡》

 loridic 2022-11-29 发布于广东
沐雨青松

《千年古道.云上稻乡》

2019-11-06 阅读6143

          《千年古道,云上稻乡》

                          黄炳会

        上苍笃爱那耶村,将它隐藏在时间深处,悠悠散发着壮乡独有的韵味。沧桑的古道、壮美的梯田、古老的壮剧、神秘的祭祀……一一融汇成那耶多彩壮丽的篇章。     

          那耶村位于富宁县花甲乡,大自然在这里为壮家人造就了一方乐土,以绚丽优雅的姿态静立山间,让那耶形成一幅秀美的风景画。当循着青青碧草,踏上宽厚拙朴的千年石阶,依在凭栏横跨河岸的古桥时,是一种精神的净化和灵魂的皈依。徜徉在田间小径,融入风光如画的田野怀抱,感受大自然给予的一份宁静,听着时而悠扬婉转时而高亢、犹如裂帛之声的山歌,让饱蘸乡土乳汁的旋律按摩心灵,拂拭身心的尘埃。

           《 古道·岁月如诗独悠然》 

       唐时,那耶就处在大理国到邕州的陆路交通要道上,宋《岭南代答》载:“若如至特磨道,亦自横山一程至上安县,一程至罗博州,一程至阳县一程至隘岸,一程至西宁州,一程至富州,一程至罗拱县,一程至历水铺,一程至特磨道矣,自特磨道一程至结也蛮,一程至大理界。”  我们沿着八宝河一路驱车到三腊,经峨色到田房,站在田房丫口向北望,那耶便出现在眼前。极目远眺,只见群山拱抱,峰峦起伏,有如汹涌波涛,林木苍茫,云蒸霞蔚,俯身四望,豁然开朗。南末、田房、中平、那耶四个村落,疏疏朗朗地散布着。从山腰到山脚,千级梯田,万亩连片。近景远景,相互交织,构成一幅气势恢宏的图画。崎岖的古道镶嵌在纤陌纵横的高山梯田之中。关于这条古道,民间流传着这样的谚言:“赶马下剥隘,三天两头发,上赶阿猛那洒,中赶八宝八甲,下赶那耶花甲”。古道旁如荫的草地上,三五成群的牛或立或卧,漫不经心地蠕动着嘴巴,反刍胃中的食物。如今寂寞的古道,曾经骡马成群熙来攘往,每一块石级都是历史的见证,每一个马蹄踏出的石臼都有一个传奇的故事。走在先人曾经走过的石板上,仿佛穿越在绵长的历史回廊中,似乎可以感受到古人的呼吸,隐约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马的嘶叫声和马蹄发出的嘚嘚响声。在寂寞的时光里仿佛看到另一个世界:成千上万的辛勤马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艰难地行走在这坎坷的山路上,日夜兼程的肩挑夫,来往穿梭,依稀闻到一股茶香和旱烟味道。  

        从田房丫口到横跨于两条山涧交汇的安济桥渡口,高差近千米。千百年来,难以计数的马帮商队,来往那耶,都要从这座桥上通过,小桥上青石铺就的古道早已被磨得光滑,桥头立着一石碑,记录着那耶村民和过往客商建桥的历史。这石桥、石碑,虽经受着风吹雨打,仍旧保持着古老的姿态,傲然挺立,无视变幻的岁月风云。拱形如虹,投影在清澈的河水中,折射出一个美丽的环影。为了读懂它,我伫立在安济桥边,与它作伴、和它对视。注视它,就像注视着一段历史。安济桥是苍老的,老得说不清年月,它又是年轻的,即使残破了,依旧脊梁挺拔任风雨冲刷,风采依旧。那些历史的残片,会在那一瞬间得以整合,并重现光华。  

        沿着古道走到那耶村中心的古戏台,看着记载那耶历史的四通碑文,心中释然。在这条古道上隽刻着不知多少悲壮的人生传奇,烙下了许多无言的承诺,无契的约定,而很多前辈的记忆也慢慢地在我的脑海里复活、呈现。

         《梯田·千年的人文画卷》   

        那耶村依山就势,凌空而居。每天倚在杆栏平台上,可观远山,可望云海,在日落日出、云卷云舒之中抛闲着岁月。每一次穿行寨中,无不感慨那耶是藏于深山乡野的沧海遗珠。进入村中,被称为“莫曼”的神奇古井是必须看的。相传,那耶村的先民居住在那耶河边,只要村里一放牧,牛就全部往山腰的草坪上跑,草坪中央有巨石,巨石边泉水汩汩而出,牛群饱食之后必去舔食,又饮山泉,又憩卧阴凉的榕树下,十天半月不回家。后来村中长老相形堪舆,认为是难得的形胜风水宝地,遂择卜迁居于此,经过披荆斩棘,叠山理水,垦山造田,引水灌溉,凿石搭桥,填坎立寨。  三国时期,诸葛亮南征,氐羌部落首领孟获兵败,其中一只队伍向滇东南迁徙,辗转到那耶后,加入了大规模的共同开筑造田运动。经过一千多年的营造,那耶现已发展成为富宁最大的村邑。迁到山腰后,周边村寨,天花瘟疫流行,那耶村民安然无恙,村中寨老说这都是村中的灵泉护佑的原因。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先辈们胼手胝足,扶犁开耕,把周边的荒山变成了沃野良田。梯田,是那耶祖先在自然山水间持续创作上千年的人文画卷,是一部筚路蓝缕的开拓史,也是一部血泪斑斑的创业史,更是一部稻作文明的发展史。立足那耶村前,俯瞰满山层层叠叠,经历千年造就的万亩梯田连成的一方奇景,你会为这壮美的气势感到难以名状的震撼。  

          那耶在时光的流转中走过千年的岁月,枕着蛙声入梦,听着鸟鸣醒来,寒来暑往的耕耘,春夏秋冬的轮回,把精耕细作转化为财富。以“那”为本的传统稻耕文化,据“那”而作的生产性文化,凭“那”而居的杆栏文化,赖“那”而食的饮食文化,依“那”而乐的节日文化,世代因因相袭。它是人们物质和精神生活的根本,是稻作文化的一朵奇葩。

  《祭稻神·天人合一的生态理念》  

        那耶村脚山丫口。有两棵秋枫树和两棵大叶榕,虬枝盘旋,老藤攀缠,虽然历经岁月沧桑,依然生机蓬勃。遮荫蔽日,绿意盎然。山涧在树根边的岩石上跳跃奔流,异常清冽。斑斑点点的日影从层层叠叠的树冠上漏下,给这片树林增添了些许的神秘。树脚下的庙里供奉着“稻神”和“竜神”,“竜”壮语是“森林”“树林”的意思。崇拜山林,以林中大树为村中保护神树,称为“竜”树,其周围均严格保护,不许砍伐,不许扔污物或垃圾,禁止置葬。“竜”的圣洁,能免除疾病、瘟疫、预防灾害。有“竜”环抱的村寨,村民都能健康长寿,衣食无忧。祭拜森林是一种特有的文化现象,本质是古朴的天人合一的生态文化特征。和富宁各地的壮族一样,那耶村诚信神袛的四维存在,每年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在这固定的场所祈求灵魂的安宁和随时的照应。除夕就餐前要到这里拜,祈神求雨要到这里拜,村里要举行婚嫁娶在这里拜,临出远行、外出闯荡他乡要在这里拜……绵绵相袭,约定成俗。 

     赶珑端,参加开街前的拜稻神祈神求雨活动是我几年以来的企盼。为了身临其境,我融入到庄严的祭祀稻神的人群中之中。在祭神、娱神的神圣感和神秘感中迎接春耕和春雨的到来。在焚香礼拜的香烟袅袅中感受着祖辈的遗训,用心倾听前辈的叮咛,以求得到神灵庇佑。摩师在吟诵完对土地的感恩,对丰收的渴望,对美好生活的深情呼唤的经文后,就将筐里的种子撒向参加祭拜的人群,人们则用双手捧,或卷起衣角接着种子。并将接到的种子用红纸或红布包好再放进兜里。古老的风俗是融入血液的文化,是一个民族的基因,是维系一个民族过去与未来的纽带。古老的经文,能洗涤灵魂的污点,拂拭肉体的尘埃,慰籍疲惫的心灵,让人在与自然和谐的氛围中学会包容、谦让和尊重。稻神庙边的那棵秋枫永远在我的心底留下一隅美丽,因为它与祖先之间尚还存在脐带渊源。

祭稻神,请谷神活动

           《珑端·为人而歌为神而舞》 

        一年一度的珑端节,来自州内外10多家戏班登台展示壮剧的多种声腔流派,同时还可聆听歌王歌仙优美歌声。 

       “珑端不赛歌,禾少稗子多”。唱歌、赛歌是珑端必不可少的内容。作为东道主的那耶歌手首先开场热唱:“家住云端上,村居彩云间,村旁是梯田,铺九重壮锦……”随后歌王歌仙争霸赛开始,女歌手开腔唱:“妹住高山上,家住梯田旁,田埂高又陡,找伙伴种田,妹寻伴当家……”男歌手对唱:“正月枫叶发,哥在踏歌行,二月枫叶绿,哥在歌圩等,等得心纠结……”歌者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放开歌喉,随口可歌,指物可唱,仿佛心里装有永远唱不完的歌。歌圩、歌堂中以歌交情,以歌求偶,以歌比试才情,歌王歌仙擂台赛上,见面歌、求歌、接歌……风趣横生,诙谐幽默。在悠扬的歌声中一问一答,一唱一和。歌手们在歌圩场上顾盼神飞,在路边,在树脚下,人们或低吟浅唱,或窃窃私语,酝酿歌词。节日里,让劳作者得以憩息,让心情生长快乐。

         “珑端必唱戏,无戏不珑端”“锣鼓不响,庄稼不长”,在珑端节里壮剧是必备的文化娱乐活动。那耶珑端节这天,鸣鼓开台后,人们可观看各路戏班的精彩展演,听着乡音袅袅的“哎依呀”“哎啲呶”“乖嗨咧”“依嗬嗨”等不同声腔演唱的传统剧目和新编剧目,一边喝着米花茶、吃着粽粑和满口茶油香味的面蒿粑。此时,壮语母语的醇厚抑杨,戏曲的动人旋律,一浪又一浪,一阵又一阵,冲撞心窝,沉入心底。    壮剧作为壮民族文化的集大成者,蕴藏于秀丽的青山绿水,流淌在千万大众的内心深处。讴歌新人新事,新世界,点燃繁花似锦的生活。教化人们知善恶、辩是非、分黑白、判对错、明事理,有所为有所不为;引导人们知荣辱、讲正义、端品行、守气节、善兼让、好宽容、敬畏天地,敬畏自然。这一切都凝结成挥之不去的情绪,铭刻在族群的心中,世世代代以其强大的生命力和持久的影响力构筑和维系着族群的精神世界。歌者用特有的方式,诠释天地自然生息的神秘,演绎鲜活的生命律动,表达甜美幸福的爱情主题,用最朴实的语境去传递天人合一的博大内涵。

三鸟共一嘴(三元一炁图)

天地水三元一炁图。

祭稻神古壮字经文

  《那耶·一个被尘封久远的红色乡村》

      每当站在由村民们无偿献出土地建盖的红色陈列馆前,我又仿佛回到了英雄辈出的烽火岁月,这片土地上演的一幕幕悲壮与不屈的战斗诗篇。

        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古道上的咽喉锁钥之地点燃了熊熊燃烧的爱国之心,那耶人集谷捐资、裹粮策马、踊跃参军,开启了保家卫国的铁血悲歌。滇黔桂边区军民在敌人的血腥镇压面前毫不屈服,把自己的青春和热血,毫不吝啬地挥洒在这片土地上。

        上世纪三十年代红七军二十一师余部在黄松坚等领导下,开辟创建了以富宁为中心的滇黔桂边区革命根据地。根据地军民在远离中央领导、与上级党组织失去联系的孤立无援的严峻形势中,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前仆后继,浴血奋战,进行艰苦卓绝的斗争。创造性地开展党的建设,军队建设,民族统战工作和根据地经济、文化建设,坚持 20年红旗不倒,直到迎来了新中国的诞生。古道边的那耶人民以心系家园,胸怀天下的担当和家国天下的责任感。为世代生息的人们筑起一道安全的屏障,为他们的后代编织起一个安睡的摇篮。一九三四年红军干部赵敏、覃永盖、黄国桥、朱国英到花甲、那耶开展秘密地下活动,汪富兴、汪富明、卢锡候、傅少华等热血青年与红军干部围炉夜话,喝鸡血酒,歃血誓盟加入中国共产党。经过秘密的串联和组织,成立了那耶赤卫队。汪富兴任赤卫队队长。傅少华、卢锡候任副队长,一九三六年到一九三七年间组织赤卫队参加了六次攻打那耶的惨烈战斗。这是一块被热血浇铸的土地,为巩固和壮大边区革命根据地作出了贡献。

         为了让子孙后代不忘记红军赤卫队惊心动魄的伟绩,不忘记烈士们血染山河的事迹。在有关部门的关心帮组下,那耶村民投工献料,集资建设了红色陈列馆和红色文化广场,红色陈列馆里铭刻着一个个响亮的名字,一串串可以把富宁的历史鼙鼓震得天响的名字和事迹供后人缅怀。每当我站在汪氏田的遗像前,透过她的目光,看到那耶女人的温婉贤淑和执着坚毅。静穆中隐隐约约约有一种声音在风中吟诵,令人凭生无限感慨。她视死如归的壮举,为那耶留下了一道霓虹般的亮色。汪氏田是赤卫队队长汪富兴的妻子,到 2005年去世前,90岁高龄的这个深山里的壮族妇女还能一字不漏的用壮语和汉语两种不同的语言演唱《国际歌》。一九三六年年底,滇桂军阀加紧了对滇黔桂边区根据地的围剿,由于汪氏田刚生下儿子小山林,产后虚弱,不能随队行军而不幸被捕,她面对敌人滴血的屠刀和发烫的枪口毫不畏惧,敌人把她辗转押到花甲、那能、富宁 6次陪杀仍坚贞不屈,坐一年牢未动摇革命信念。在国难家仇面前,那耶赤卫队的刚烈、勇敢之举令人惊叹和敬佩。十里沃野滚滚狼烟,在历史上留下动人的喧响。他们身上充满了磅礴的民族抗争精神,像出鞘的利剑,勇气冲天,闪耀着耀眼的光华。像悬挂的钟,响彻云霄,化作铿锵的歌声。人民是最坚强的堡垒,民心是最牢固的根据地。邓小平同志作出:“富宁是革命根据地,确有其事,请有关部门给予重视”的嘱咐与重托。令人遗憾的是,长期以来,滇黔桂边区革命根据地和红军游击队艰苦卓绝、可歌可泣的革命斗争史一直鲜为人知。2016年 12月 26日中国工农红军滇黔桂边区游击队革命斗争史学术研讨会暨革命老区脱贫攻坚座谈会在富宁召开,与会专家学者充分肯定了滇黔桂边区革命根据地的重要作用和历史地位,一致认为:“滇黔桂边区革命根据地是云南创立时间最早,斗争范围最广,坚守时间最长,政权最完善,少数民族参与最多,牺牲最大,发挥核心作用最大的红色革命根据地”。英烈铸就丰碑,历史积淀文化。历史一定会将革命老区的火种,寄寓在有着炽热胸怀的壮乡,让它绵亘延续,并在欣蓬盛世时发扬光大。

        历史文化不仅是一堆废纸残碑,不仅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在穿越千百年的苍茫烟尘后,处处透着鲜活的光芒,处处蕴含着诱人的商机。仰观流金岁月,俯揽千级梯田,我的眼中风景抑或掺入了我们先人的血泪,承载了千百年民众的期盼。

图:黄志彪 黄炳会

文:黄炳会

更新于 2021-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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