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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可爱”，我说时来不及思索，而思索之后，还是这样说。——普希金 程叙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名字很傻，真的很傻。从小学到大学，但凡上计算机课，甚至高二的数学课，老师说“让我们看看这个程序”，全班同学都会转过头来看他。更过分的是，他有一次在看漫画，老师讲到了程序，大家哄堂大笑，他就这样被抓到了。 但是今天，他发现新班级里有一个人叫陈絮媛，还是个女生。 可能在她出生的时候，这个名词还没有那么普及，还没有那么多有趣的意味，不然哪个爸妈会给女儿取这种名字啊。 程叙合上花名册，走进了教室。他往周围环顾了一圈，不知道陈絮媛是哪位。应该是戴着厚重的方框眼镜，穿着格子衬衣，低头认真地学习吧。可教室里好像并没有这样的人。 不过更让程叙紧张的是待会儿的自我介绍，他可不想在哄堂大笑中开始他的大学生活。更气人的是，他还得在这个陈絮媛同学前面上台，如果在她后面，应该没有人会记得笑他了吧。 程叙走上台，微微笑了一下，开始介绍自己。他说他叫程叙，叙是叙述的叙，后面这句话跟得尤其快。还好班里好像没发现异常，没人笑。 下一个上台的就是陈絮媛，她确实穿了衬衣，也确实是格子的，不过是格子短裙而已。她没戴眼睛，在一群重度近视的同学当中显得有些独特。她说大家好我是陈絮媛，我的名字是再续前缘的意思，因为我爸妈年轻时分开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又重逢了，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大家可以叫我小媛哦。”她最后俏皮地补充道。 依旧没有人笑。 原来好像……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意名字这个东西。也可能是刚刚开学，大家还不熟，不敢开玩笑吧。程叙紧张地分析着。 好巧不巧，班主任宣布完散会，程叙才发现陈絮媛的手册和自己这本黏在一起了，班长没发现，一起给了他。他跑出教室想喊她。 “陈……”程叙还是对说出那三个字有障碍，总觉得从他嘴里出来就变成了程序员。 他想了想，跑上前去，轻轻地叫了一声，“小媛！” “咦？”女生好像有点惊讶他会叫得这么亲密。 “可以这么叫吗？”他又多嘴地问了一句。 “可以啊。”她说。 “你的手册发错了，发我这儿了。” “哦，谢谢。” 小媛觉得自己有些失策。她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说“大家可以叫我小媛”，是因为班里基本都是女生。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压根儿没想到，只见过一面的男同学会这么亲切地叫她“小媛”。 陈絮媛觉得有哪里不对。 和她走在一起的室友徐梦莹觉得，这肯定不对。 大一新生学校还安排了晚自习，但其实刚开始并没有什么作业。指望他们预习也是没什么可能，大家基本都在玩手机。程叙低着头，后面的女生突然踢了一下他的椅子，递过来一个充电宝：“帮我给小媛。” 陈絮媛就坐在他的前面，问题是，她在前面两排的位置，他们中间又没有坐人。够是够不到的，叫名字又叫不出口，程叙脑子一热，喊了一声：“小媛！” 这一次，整个教室里的同学都听见了。 “他是不是喜欢你啊？”徐梦莹歪过头去，悄悄地说，“你看他刚才耳朵都红了，那么紧张干吗。” “他有病。”陈絮媛总结道。 秋天的雨下得很频繁，教室里的老师拿着话筒上课，也依旧覆盖不了窗外哗啦啦的雨声。程叙看着窗外发呆，他看着雨水噼里啪啦地落下，迅速混合成小小的溪流，毫不回头地奔向这个城市的下水道。 “程叙……” “啊？”听到自己的名字，程叙立刻回过神来，站起来喊了一声“到”。 与此同时，老师嘴里清晰地蹦出了最后一个“媛”字。 陈絮媛看着他愣了一下，站起来又喊了一声“到”。 老师放下点名册：“你们怎么回事，帮点名也帮得像一点，人缘这么好？”她说完瞪了程叙一眼，“人缘好就算了，人家小姑娘，你一个男的喊啥。” “不是……”程叙觉得自己尴尬得脚趾都要在地上抠出一个洞了，“老师，我就叫程叙……我不是帮别人点到，我以为你喊我呢。” 老师翻了一下名单，还真有个男生叫程叙。她笑呵呵地道：“哦，是哦。那你们很有缘啊，还在一个班。都有对象没？” “没有……” “哈哈哈——”同学们哄堂大笑。 程叙终于还是迎来了大学的第一次“哄堂大笑”，还是因为名字。但这一次却不是因为谐音，而是因为这个叫陈絮媛的女生。 程叙也没想到，在他一系列乱七八糟的操作下，事情会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下去。 就算没有老师的助攻，程叙喜欢陈絮媛这件事也在系里传得有模有样。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全校就他一个男生管人家叫小媛。 而且据说有一天晚上宿舍夜聊的时候，到了凌晨两点，所有人都昏昏沉沉的，有人问程叙：“你是不是真喜欢陈絮媛啊？你要真喜欢，也得循序渐进。这一上来就这么亲热，会让姑娘觉得轻浮的。” “我没有。”程叙否认，“不是她自己说可以叫她小媛嘛。” “人家那就是说说而已，你怎么还记上了。”所有人都听得出那就是客气话，只有程叙当真，那肯定是故意当真的呀。 “所以，你到底觉得陈絮媛怎么样？” “我觉得……还挺特别的吧。” 还挺特别的，程叙真是这么想的。十九岁了，他感觉自己被这个名字困扰了“大半辈子”，结果居然有个女生有着比他还要离谱的名字，并且一点没觉得哪里有问题。程叙在她的脸上看不到故作镇定，也看不到紧张尴尬，谁叫她的时候她都笑着转过头去答应人家。哪像他，最好老师都叫他小程。 但很快，程叙就开始后悔自己在半夜神志不清时说的这些话了。 “程叙觉得陈絮媛很特别”这句话，第二天不知道被谁在专业课上传开了，等到下课，已经是人尽皆知。当然，也包括当事人本人。 “你看，我就说他喜欢你吧。”徐梦莹一边喝奶茶一边说，“你看看他平时叫你'小媛’的那个样子，脸都红成啥样了。我有一次在教室后面看见哦，他要找你拿作业本，结果在你背后站了老半天，可紧张了。” 陈絮媛觉得，程叙这个人真的很有问题，还有很大的问题。 周末的时候，陈絮媛在网上找了一份家教的兼职，对方说不用她特意教什么，就陪着写写作业，检查一下就行了。趁着高三学的内容还没忘光，教教学生赚点外快也不错。 所以陈絮媛也没问孩子叫什么名字，在哪里读书，读几年级，就兴冲冲地按照地址找了过去。 反正就是陪太子读书嘛。陈絮媛这么想着，敲了敲门。 门开了。门两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陈絮媛怎么也没想到，给她开门的人竟然是程叙。程叙本人也愣在原地，他穿着厚厚的棉睡衣，被老妈裹得像个粽子，睡衣上的卡通图案在此刻显得幼稚又傻气。 “你？找我？” 他的脑子里在这几秒钟内闪过了一出大戏，陈絮媛一定是对他在班里散布谣言的行为十分不满，觉得在教室里跟他说不太好，所以周末跑来他家兴师问罪。 “嗯？”陈絮媛打开手机确认了一下地址，“我找错了吗？这里是二号楼吧？” “是啊。” “黄阿姨是在这里吗？” “黄阿姨？”程叙辨认了一下这个称呼，转头喊了一声“妈”。 妈？不用辅导，陪写就行？敢情黄阿姨是要找个人陪程叙读书？这也太离谱了吧。 “小媛老师来啦。”黄阿姨热情地迎了出来。听说他们俩是同班同学以后，这份热情又上了一个台阶，又是沏茶又是切水果，还邀请她留下来吃晚饭。 黄阿姨一脸欣慰地说：“这可是第一次有程叙的女同学来我们家。” 她全然忘了陈絮媛是自己喊来的，跟她的儿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原来，程叙还有一个在读初中的弟弟。家里两个男孩子，虽然年龄差距有点大，但是都爱玩，成天闹腾。黄阿姨实在头疼，就想找个人盯着弟弟程树写作业，省得当哥哥的天天玩游戏，弟弟在一旁看得心痒痒，不认真写卷子。 结果没想到小媛老师认识程叙，她去程树的房间看他的作业后，黄阿姨赶紧倒了杯果汁给程叙：“快，送进去。” 程叙拿进去以后，顺势在床上坐下。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是想坐一会儿。 程树看了他一眼：“你不要影响我写作业。” “喂，你这孩子。” “干吗？看到小媛老师在你就过来凑热闹。”程树转头道：“小媛老师！我跟你说，我哥说……” 程树话还没说完，程叙就把切好的苹果塞进了他嘴里。 “怎么，你哥哥还跟你提过我？” “嗯……”程树含混不清地说，“对呀。” “快闭嘴吧你，吃都堵不上你的嘴。”程叙又塞了一块。 好在陈絮媛没有再追问，她也不会追问。等会儿一问，又是“程叙在宿舍说陈絮媛很特别”这样的鬼话。 程叙坐在旁边，看陈絮媛一直看着程树，都没多余的目光给自己。看来她真的是很讨厌自己这种到处乱宣扬的行为吧。 “我其实……”程叙想解释一下，一开口又觉得不行。怎么说呢？我其实不是喜欢你？是因为觉得你的名字有谐音才叫你小媛？ 这种话说出来才会被打死吧。 “嗯？”陈絮媛侧过头来。 “我其实！”程叙灵机一动，“是来问你借高数作业的，你写完了吗？” 陈絮媛的头又转了回去，完全不想理他。 “我不是想抄，”程叙认真地说，“真的！我就想问问，我有道题没看懂。你看这辅导一个也是辅导，辅导两个也是辅导不是？你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陈絮媛实在受不了这个人的聒噪：“你给我看看吧。” 陈絮媛感觉程家人的热情真是有遗传的。程叙跟着闹腾了一下午不说，黄阿姨又盛情邀请她留下来吃晚饭。她不好意思拒绝，就在程家吃了晚饭。 原来程爸爸在科研所工作，项目一忙起来好几天都不回家，黄阿姨一个人要带两个捣蛋的男孩。“真是力不从心啊，”她说，“本来还指望大的能带带小的，结果这个人净添乱。” 冬天的天暗地早，吃完晚饭天已经很黑了。 “你送小媛老师回学校吧，干脆你就住在学校别回来了。”黄阿姨无情地把程叙赶出了家门。 他们家离学校很近，一公里多的路，他们打算走过去，就没打车。 学校附近的路上总是有很多情侣，亲昵地挽着手。他们并肩走在一起，中间隔开一点距离，很平常地走着，又好像和这条路上的景致格格不入似的。 “那个……我妈她就喜欢讲我，其实我平时也不是那样的……”程叙乱七八糟地解释了一通。 “没有啊，我觉得阿姨说的挺对的。” 程叙叹了口气，现在人家肯定觉得他是那种到处搞事情不安分的人了。 “那你以后每周都会来吗？”程叙问。 “嗯。” “你会发现的！我真的不是！”程叙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在意自己在陈絮媛心中的形象了。 时间久了，陈絮媛没发现程叙什么优点，倒是发现程树其实很听话。虽然黄阿姨总是说他作天作地，但他在陈絮媛面前好像就没吵过闹过。只要程叙不在，他就乖乖地写作业，写完给小媛老师检查。可是中途休息的时候，他出门看到程叙躺在沙发上玩游戏，他就开始浑身难受：“小媛老师，我偷偷打一把你会跟我妈妈告状吗？” “你怎么小小年纪就跟你哥学。”陈絮媛故意一脸嫌弃，“看看你哥，成天在家玩游戏，不学习也不出门，你妈都快急死了。” “急什么？” “没女孩喜欢他呀。你说你哥吧，个子也挺高，长得白白净净的，成绩也不错考上了重点大学，照道理应该很招人喜欢。可是你看，他拿起手机就是玩游戏，有女生给他发微信吗？” “没有。” “所以说，不要天天玩游戏。不行。” “嗯，那我不玩了。”程树乖乖回去写作业了。 陈絮媛心里可得意了，青春期的小孩子听到“没有女生喜欢你了”肯定会在意的。这招以毒攻毒真不错。 程叙又推门进来，这次是送水果。 “草莓，刚上市的，我妈都舍不得给我吃，就给你们俩。”程叙说着就拿起一颗吃了。 “哥，小媛老师刚才说你长得帅、身材好，就是太喜欢玩游戏了，所以她不喜欢你。”程树一见他哥进来，就立刻把他的小媛老师给卖了。 “程树！”陈絮媛人都傻了，“你别胡说！” “我没有乱说。”程树一本正经地掰起手指。 “你是不是说我哥个子高？” “是，那不是……” “你是不是说我哥长得白净？” “我是……” “玩游戏是不是不对？” “是。” “你是不是喜欢我哥？” “是……啊不是！”陈絮媛回过神来，“程树！” 陈絮媛和程叙的关系好像是从这一刻开始缓和的，陈絮媛好像是为了解释程树的这些话，没有再故意冷漠地不理程叙，努力表现得像一个普通同学，仿佛浑身都在传达“我没有避嫌”。 刚开始程叙喊她“小媛”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这个人不太正常，还到处散播奇怪的谣言。来了他家以后，陈絮媛发现，程叙的热情可能是家族传统。有一个周六她回去的时候下雨了，黄阿姨借了她一把伞。后来又有一个雨天，程叙就提前给她发了微信说记得带伞。 后来，他好像就习惯做这样的事了。上课以前提醒她带作业，天冷提醒她加衣服，搞不定程树那些乱七八糟的手工课作业就拍给她求助。 熟络了之后，她也已经习惯了程叙叫她“小媛”。借笔记的时候他喊“小媛，借我看看”；印材料的时候他说“小媛，帮我带一份”。发讲义的时候他说“小媛，给我转一下”。 程叙不会再脸红，也不会再紧张了。 周五的时候，黄阿姨给陈絮媛打电话，说她答应了程树周末带他去游乐园玩，但周末临时有事，看能不能拜托陈絮媛陪小树去玩一天。陈絮媛刚想说不是还有程叙陪他，黄阿姨立刻说：“明天早上我让程叙去接你，你们一起去。” 啊？ 陈絮媛还想接着问，黄阿姨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什么零食程叙会买好的，票程叙也会买好的，你只要看着点他们俩，让他们俩活着回来就行了，最好别玩什么刺激的项目……然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陈絮媛一脸迷茫，都有程叙了，她到底是去干吗的？黄阿姨是怕他们俩玩得太嗨忘记回家？ 她还没回过神来，程叙的微信已经发来了：明天七点宿舍楼下见哦，早去少排队。 “不行！”陈絮媛立刻回了过去，“不能来宿舍楼下。你停校门口吧。” “为什么？” “那你去西门走过去一个路口的马路边吧，我出来找你。” “……” 她可不想被人看见，如果被同学知道程叙来接她去游乐园，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虽然这也是事实，但分明她是去带小树的！ “我怎么有一种……地下恋情的感觉。”程叙回。 陈絮媛没理他，就是因为程叙这种喜欢胡说八道的毛病，才会搞得流言满天飞。 第二天，她如约在西门走过去一个路口的马路边等到了程叙和小树。小树和一大袋零食坐在后座，她只能坐副驾驶座。路上小树一直问—— “哥哥姐姐，你们吃薯片吗？” “哥哥姐姐，你们喝果汁吗？” 并列的称呼好像延伸出一些奇怪的意味。 周末的游乐园人满为患，陈絮媛牢记黄阿姨的嘱托，不让他们去坐过山车，结果反而被这两个人生拉硬拽进了队伍。听着头顶一声声的惨叫，陈絮媛感觉自己脸都白了。 排队的时候，他们前面的女生一边自拍，一边很嫌弃地对男朋友说：“你走开，别进我镜头了，看看你穿的，都什么年代了还穿格子衬衫，跟程序员似的。” “程序员怎么了，没有程序员你手机能自拍吗？” 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程叙的脑袋“轰”一下炸了。 “小媛姐姐。”小树突然开口。 中间隔着陈絮媛，程叙还是想都没想就伸手去捂他的嘴。 “你的裙子好好看哦。”小树看着她的格子裙说。 “真有眼光。”陈絮媛开心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只剩下程叙的手停在半空中。 “你干吗？”他们回过头来。 “没……没事……”程叙尴尬地站了回去。 坐完过山车，陈絮媛腿都软了。程叙扶着她下楼梯，小树在后面看热闹，还偷偷拍了照片发给他哥哥。他们几乎把所有项目玩了一遍，等到天黑了才回去。他们又热情地邀请陈絮媛一起去家里吃晚饭。 他们一起回到程家，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里面有人说话。老式的小区，没有什么隔音效果，厨房刚好在走廊的位置，里面说话的声音外面听得格外清楚。 “你让谁带他去的？”一个男声问。 “就是那个陈絮媛，小叙他们班的。我之前在网上找了家教，没想到刚好是她。” “就小叙说名字跟程序员一样的那个吗？” “小姑娘蛮水灵的，名字有什么关系。”黄阿姨说，“她跟小树也挺合得来的，小树很听她的话。” “那小叙不是经常说我们给他取的名字不好嘛，这不现在遇上个叫程序员的，终于觉得自己还不错了吧。” 程叙手上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好不容易腾出手找到钥匙，手里的钥匙不知道怎么回事，换了一面依旧插不进去。他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里面程爸爸的声音却还是清晰地传来。 “要不我还是回学校吧。”陈絮媛说。 “这都快七点了，食堂都关门了。”程叙努力地开门。 “没事，我点个外卖。”陈絮媛拎了拎包，“今天也累了。” 程叙知道她很尴尬，也没有强留：“那我送你。” “不用了。”陈絮媛说着，转身下了楼。 程叙立刻把钥匙塞给小树，把一包东西丢在地上，跟着跑了下去。 “小媛！我爸他……” “为什么要叫我小媛？”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反问他。 “因为你自己说了，可以叫的。” “这话说的，你自己信吗？”陈絮媛反问，“你看看周围的同学信吗？我的名字很难说出口吗？” “不是的……”程叙犹犹豫豫地说，“其实我……” “那是什么呢？”陈絮媛，“不就是因为叫不出口才不叫吗？” “是因为……陈絮媛，我喜欢你！” “啊？”这下换陈絮媛傻了。原本因为被人私下议论的气愤，突然变成一种奇异的感觉。 “因为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了，听到你说可以叫'小媛’，没过脑子就叫了。” 见陈絮媛没接话，他低着头说：“对不起……我是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好，回家就跟爸妈抱怨了几句……但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那就……”陈絮媛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他，“请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小媛了。我觉得很困扰。” 这是拒绝的意思吗？ 是拒绝了吧。程叙想。遇见这样的他，谁都会很生气吧。 “以前是有人笑过我，”陈絮媛突然说，“课堂上提到程序员就开始笑，刚开始我是挺难过的，觉得大家都笑话我，觉得自己也没有做错什么，就因为爸妈给我取了这个名字，我就应该要被取笑吗？ “不过后来也就习惯了，但还是有几个男生会闹。但那个时候我已经不难过了，就觉得他们很傻。大家都觉得说厌了的梗，他们还拿出来说，挺无趣的。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吧，我好像释然了、轻松了。后来再认识新的人，再有人笑话我，我就用看傻子的表情看他，对方反而觉得没意思了。” 听陈絮媛这么说，程叙觉得，自己可能就是她说的那种无趣的傻子吧。 “名字嘛，就是一个称呼，取的时候也没这个词语。后来有了，也没必要为了没有谐音去改个名字吧，搞得我有多在意似的。我一直我觉得，那时候就是小孩子无聊，才喜欢开这种玩笑。 “程叙，没想到你都是个大学生了，还这么无聊。你看，连小树都不会提。” 她这个时候已经想明白了所有的来龙去脉，小树知道她，就是因为程叙在家里说过有个同学叫陈絮媛，她的名字跟程序员一模一样，真好笑。 所以在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他会说“姐姐的格子裙真好看”来缓解尴尬。而程叙会什么呢？ 他什么都不会。 她一直觉得程叙是个很奇怪的人，刚开始的时候觉得他总有些畏首畏尾，整个人身上都没有男生的坦坦荡荡。到处跟别人说我觉得小媛怎样怎样，也没见他敢过来跟她说一句话，而是一看到她掉头就溜。 认识以后又觉得他很皮，喜欢耍帅，一副很活泼的样子，是个大方又心细的人。 这种反差让陈絮媛觉得很奇怪。原来，一开始的吞吞吐吐，只是因为不敢叫她的名字。 这真是一个比她名字还好笑的笑话。 她辞去了补习的工作，黄阿姨不知道那天她在门口，还以为她是学校里事情多，还叫她有空来吃饭。 陈絮媛当然不会再去，她和程家的关系就此结束了。 后来，程叙没敢再叫她小媛。 他似乎都不敢跟她再说话，直到有一天，老师说陈絮媛的课堂论文写得很好，大家可以看看参考一下，程叙才鼓起勇气去找她。 小媛并没有拒绝他。 程叙好像开了窍，他开始频繁地找陈絮媛。 他说：“陈絮媛，借我看看笔记吧。” 他说：“陈絮媛，我下午去自习室可以帮你占座。” 他说：“陈絮媛，你图书馆的书超期了，阿姨让我提醒你。” 陈絮媛这才发现，原来他是这么聒噪的人。 过完寒假，陈絮媛提前回了学校。结果宿舍的电闸没开，宿管阿姨人又不见了，一层楼都乌漆嘛黑的。她在班级群里问这个电闸怎么开，结果过了几分钟，程叙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二话没说搬了凳子爬上去，帮她开了电闸。 “我就在附近。”还没等陈絮媛问，他自己就解释道。 “谢谢。” “怎么谢？”他得寸进尺地问。 陈絮媛给他看手机：“人家都已经教我了，我自己也……” “但这个忙我已经帮了。”程叙说着看了看手表，“2021年的2月25日，晚上九点十二分，我帮了你一个忙，这是事实，你改变不了，因为这一分钟已经过去了。” “所以你想怎么样？” “明天没事的话，去看电影怎么样？” “不怎么样。”陈絮媛无情地拒绝。 “明天是小树的生日，一起去呗。”程叙搬出可爱的弟弟，“爸妈都不在，等会儿他得伤心了。” 陈絮媛被他搞得没办法，结果第二天到了电影院，发现只有程叙一个人，他说让小树自己去隔壁看动画片了。 这人真是亲哥。 他们看的贺岁片，广告打得满大街，剧情真的一言难尽，离谱至极。看了一半，陈絮媛都快睡着了。 “是不是很无聊？”程叙问。 “太傻了。”陈絮媛摇了摇头，“还不如看动画片。” “那不行。那又有电灯泡了。” 陈絮媛在黑暗中白了他一眼。 “我说真的。”程叙小声说。“我想清楚了，我想了好久，还是觉得……我叫你小媛，因为我喜欢你。第一天就喜欢了。” 第一天见面的时候，陈絮媛穿了一条粉色的格子裙，戴了一个小兔耳的领结。她看上去还是高中生的样子，说起话来却很老练。她说“大家可以叫我小媛”的时候，笑起来可爱又阳光。 可能是因为一进门就看到了花名册，那一天，程叙没心思看其他人，一心一意就记得看这个叫陈絮媛的女孩子了。 她真可爱。他那么想。 其实他回家跟爸妈说的是，班里有个女生叫陈絮媛，虽然人家叫这个名字，但是人挺好的。她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名字，活得坦坦荡荡，潇洒又自己。他感觉自己以前挺幼稚的。 “我是挺幼稚的，但我会努力长大的，你可以等等我吗？小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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